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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沉沉地压在我的眼皮上。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不断下坠的失重感,拽着我的意识,直直地往深渊里拖。每一次徒劳的挣扎,都像耗尽了我全身的力气,换来的是更深沉的混沌和刺骨的寒意。骨头缝里都透着凉气,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尖锐的疼痛,像被无数冰凌反复穿刺。

“死者,林晚,女,二十九岁。”

一个毫无起伏的电子合成音,突兀地撕裂了死寂。它冰冷、精确,每一个音节都像手术刀刮过骨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直接凿进我的意识深处。

林晚。

我的名字。

他们说我死了。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猛地攫住了我。死了?我明明能感觉到这刺骨的冷,能感觉到胸腔里那团火烧火燎的痛!可这声音……这声音来自哪里?是梦吗?还是地狱的宣告台?那声音没有停顿,像宣读一份无关紧要的清单:

“尸检确认,符合高坠后溺水特征。体表可见多处严重撞击伤,主要集中于头部、胸腹部及四肢。颅内存在大面积出血,肋骨断裂七根,其中一根刺穿左肺叶。”

每一个词都像沉重的铁锤,狠狠砸在我混沌的感知上。高坠?撞击?断裂?刺穿?碎片般的画面在浓稠的黑暗里疯狂闪烁:刺目的车灯光柱,尖锐得撕破耳膜的金属扭曲声,冰冷刺骨的湖水瞬间灌满口鼻的窒息感……还有,一个模糊扭曲的女人身影,站在岸边高处,嘴角似乎……上扬着?

“另有一项显著发现,”那冰冷的声音毫无波澜地继续,“死者左肾缺失。但根据腹腔内疤痕组织的增生程度、钙化状态及周围组织的粘连情况综合分析,该肾脏摘除手术的发生时间,应在五年之前。”

五年!

这两个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我的灵魂深处!积蓄已久的冰寒瞬间被一股更狂暴的烈焰烧穿!五年!左肾!那个被我死死埋藏在记忆最深处、几乎要腐烂掉的伤口,被这冰冷的宣告词,以最残酷、最赤裸的方式,猛地撕开了!

五年前那间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病房,惨白的墙壁,惨白的床单。窗外是灰蒙蒙的天,压得人喘不过气。我躺在那里,浑身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筋骨,连动一下小指都耗尽力气。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左腹深处那个巨大的、空荡荡的伤口,痛得钻心。冷汗浸透了鬓角,黏腻地贴在额头上,冰冷一片。镜子里那张脸,蜡黄枯槁,眼窝深陷,嘴唇干裂得毫无血色,像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游魂。

病房门被推开,发出轻微的吱呀声。陆沉走了进来。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黑色羊绒大衣,衬得身姿挺拔,像一尊没有温度的希腊神祇雕像。他身后跟着苏晴,裹在昂贵的白色皮草里,小脸精致得像个瓷娃娃,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惹人怜爱的苍白。

“沉哥……” 苏晴的声音细细软软,带着一丝怯生生的依赖,手轻轻挽着陆沉的臂弯。

陆沉的目光落在病床上的我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担忧,没有询问,只有一片冰封的漠然,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或者……一堆碍眼的垃圾。他蹙了蹙眉,英俊的脸上掠过一丝清晰的不耐烦,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

我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又清晰。胸腔里那颗心,明明刚刚为了他献出了一部分,此刻却像被扔进了冰窖,冻得发僵发硬。我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摸索到床头柜上那份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纸张的边缘似乎都被我手心的冷汗濡湿了。我艰难地抬起手,把它递向他,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喉咙干涩发紧,每吐出一个字都像砂纸在摩擦:“陆沉……签了它吧。” 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虚弱感。

陆沉的目光落在那几张纸上,像被烫到一样,瞬间燃起冰冷的怒火。他嘴角勾起一个极其刻薄、极其讽刺的弧度,那弧度里淬满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

“呵,” 他冷笑一声,那声音像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也扎进我空荡荡的左腹深处,“林晚,你真是越来越出息了。为了不离婚,连装病这种下三滥的招数都用上了?”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刮过我的脸,“看看你这副鬼样子,演给谁看?博取同情?”

苏晴适时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像只受惊的小鸟,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和不安:“沉哥,你别生气……姐姐她……她可能只是太在意你了……” 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我,眼底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的得意和嘲讽。

陆沉的手臂立刻收紧,将苏晴牢牢护在怀里,仿佛我是会伤人的洪水猛兽。他看向我的眼神更加嫌恶,仿佛多看一眼都脏了他的眼。

“在意?” 陆沉的嗤笑声在安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每一个字都淬着剧毒的冰渣,“她只在意陆太太这个名分能给她带来多少好处!装模作样,令人作呕!” 他猛地抬手,带着一股凌厉的风,狠狠打掉了我递向他的离婚协议。

雪白的纸张像断了翅的蝴蝶,纷纷扬扬地散落一地。有几张飘到了我的病床边缘。

“要死要活,随你的便。” 他冰冷地丢下最后一句判决,像丢弃一块用过的抹布,然后拥着苏晴,毫不犹豫地转身。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脆而冷酷的回响,一步步远去,消失在门外的走廊尽头,也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病房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最后一丝光线,也彻底隔绝了我残存的、可笑的心跳。我像个被遗弃的破旧玩偶,僵直地躺在冰冷的病床上。目光空洞地落在散落一地的离婚协议上,那白纸黑字,像是一张张嘲讽的讣告。

左腹深处那个巨大的伤口,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此刻又被这无情的言语撕扯得更大、更深。那里是空的,冰冷的,像被挖走的不只是一颗肾,还有我所有活着的热气。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又被我死死咽了回去,灼烧着食道。视线彻底模糊,温热的液体无声地滑过冰冷的脸颊,砸在同样冰冷的枕头上。

五年了。这五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像一具行走的躯壳,拖着那个空荡荡的腹腔,活在陆沉和苏晴无处不在的阴影里。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在提醒我那个愚蠢至极的牺牲,和那个男人刻骨的冷漠与厌恶。

那冰冷的电子音,那句“五年之前”,像一把烧红的钝刀,硬生生将这段尘封的、腐烂的伤口重新剖开,血淋淋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原来,连我的死亡,都成了再次证明我有多愚蠢的证据!

滔天的恨意混合着彻骨的悲凉,如同地狱的熔岩,瞬间冲垮了那层包裹着我的黑暗冰壳!巨大的情绪洪流猛烈冲击着摇摇欲坠的意识堤坝。就在我的意识即将被这狂暴的恨与痛彻底撕碎、吞噬的刹那——

“陆先生!您不能进去!这里是解剖室!陆先生!”

一阵尖锐的、带着惊恐的呵斥声穿透层层阻碍,像针一样刺入我的混沌。

紧接着,是沉重的、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重重地砸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发出空洞而急促的回响。砰!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狠狠撞开。

然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一片死寂。

但这死寂只维持了一瞬。

下一秒,一种声音打破了它。

那是一种……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声音。像受伤濒死的野兽在深夜里发出的、最原始、最绝望的哀嚎。压抑到了极点,从喉咙深处硬生生挤压出来,破碎不堪,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颤抖和哽咽。那不是哭泣,是灵魂被硬生生撕裂时发出的悲鸣,是信仰在眼前崩塌成齑粉的轰响。

“……晚晚……晚晚啊……”

那个声音在嘶吼,在破碎地呼唤我的名字。每一个音节都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绝望。

陆沉。

我认得这个声音。哪怕它扭曲变形,哪怕它破碎不堪,我也认得。那个五年前在病房里,用最冰冷刻薄的言语将我钉死在耻辱柱上的男人。

解剖室那扇沉重的门,在陆沉不顾一切的撞击下,发出濒临散架的呻吟。门板上的金属锁扣扭曲变形,门框边缘的腻子簌簌掉落。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失去了所有理智的困兽,硬生生撞开了法医助理的阻拦,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与疯狂的绝望,闯进了这个弥漫着浓重福尔马林气味和死亡冰冷气息的空间。

惨白的无影灯像审判的目光,冰冷地照射在解剖台中央那具覆盖着白布的躯体上。空气凝滞得如同冻结的油脂,只有仪器运行时发出的单调嗡鸣,像为亡魂敲打的丧钟。

陆沉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片刺目的白布上。他高大的身躯猛地晃了一下,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当胸击中,踉跄着向前扑去。膝盖重重砸在冰冷坚硬、泛着金属光泽的地板上,发出沉闷骇人的撞击声。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整个人匍匐在解剖台边,像一头濒死的野兽找到了唯一的依托。他伸出剧烈颤抖的手,指尖痉挛着,几次想要触碰那层隔绝生死的白布,却都像触电般猛地缩回。那张曾经英俊得不可一世、永远带着掌控一切神情的脸,此刻完全扭曲了,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惊骇和灭顶的绝望彻底撕裂。血色从他脸上瞬间褪尽,只剩下死人般的灰败,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成调的声音,只有喉咙深处压抑不住的、破碎的呜咽。

“晚晚……” 他终于从齿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晚晚……我的……晚晚……”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猩红血丝的双眼死死盯住站在解剖台另一端、戴着口罩、眼神冰冷而专业的法医,那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匕首,充满了疯狂的质问和乞求,“不是她……告诉我……不是她!这不是她!她怎么会……怎么会……” 后面的话被汹涌的哽咽堵死在喉咙里。

戴着蓝色无菌手套的法医沉默地站在那里,眼神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冷漠。他没有任何多余的言语,只是伸手指了指解剖台旁金属架子上悬挂的X光片灯箱。

啪嗒一声轻响,灯箱亮起。

惨白的光线下,一张清晰无比的X光片显现出来。画面中央,是人体腰腹部的骨骼影像。左侧肾脏区域,本该有一个蚕豆形的阴影,此刻却空空如也。而在那空荡区域的边缘,一道扭曲、增生的白色疤痕组织影像,像一条丑陋狰狞的蜈蚣,盘踞在骨骼之上,触目惊心。疤痕的形态和钙化程度,无声地诉说着它久远的历史。

陆沉的目光,如同被无形的磁石牢牢吸住,死死地钉在那片刺目的空白和那条狰狞的疤痕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不……”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梦呓般的否认从他干裂的唇间溢出。紧接着,像是引燃了体内的炸药库,他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嘶吼:“不——!!!” 声音在冰冷的解剖室里疯狂回荡,震得人耳膜生疼。

他像被那道疤痕摄去了魂魄,猛地扑向解剖台,不顾一切地伸出手,颤抖得如同风中落叶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癫狂的虔诚,隔着那层薄薄的白布,摸索着向下,向下……最终,落在那具冰冷躯体左侧腰腹的位置。

指尖下,隔着一层布,他能清晰地触摸到一个凹陷的区域。而凹陷的边缘,是那道熟悉的、微微凸起的、长达数寸的陈旧疤痕!他曾在无数个夜晚,在情动之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嫌弃,用指腹摩挲过它。那时他只当那是她身上一道无关紧要的、甚至有些碍眼的旧伤!

“五年前……” 陆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肺腑里硬挤出来的血沫,“五年前……她给我看的……那张……那张肾源匹配报告……” 记忆的碎片带着锋利的棱角,疯狂地切割着他的神经。五年前,苏晴被查出急性肾衰竭,命悬一线。他也曾焦头烂额,动用所有关系寻找肾源。林晚,他的妻子,那个被他视作空气、视作累赘的女人,也曾苍白着脸,拿着一份报告,怯生生地递给他,说她去做了配型,报告显示她符合……他当时是怎么做的?

他看都没看那份报告一眼,随手就扔在了书房的角落里,任由它被灰尘覆盖。他当时满脑子都是苏晴的病情和焦躁,对林晚只有更深的厌烦。他记得她当时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和微微发抖的嘴唇。他只当那是她又一次拙劣的、企图引起他注意的把戏!他甚至刻薄地嘲讽她:“收起你那套假惺惺的把戏!阿晴的病不需要你来可怜!”

是他!是他亲手把那唯一的希望,像垃圾一样丢掉了!

而那道疤痕……那道他无数次抚摸过、嫌弃过的疤痕……原来不是阑尾炎,不是意外!那是她为了救他心尖上的苏晴,活生生被挖走了一颗肾留下的勋章!是在她最虚弱、最需要呵护的时候,被他搂着另一个女人,用最恶毒的语言践踏过的牺牲!

“啊——!!!” 陆沉猛地爆发出比刚才更凄厉、更绝望的嚎叫,那声音已经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充满了自我毁灭般的痛苦和悔恨。他整个人彻底崩溃了,额头“咚”地一声狠狠撞在冰冷的金属解剖台边缘,发出沉闷的巨响。鲜血瞬间从他额角蜿蜒流下,混合着汹涌而出的泪水,糊满了那张曾经不可一世的脸。他像一滩彻底烂掉的泥,瘫软在地,蜷缩在解剖台边,双手死死地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仿佛要将那颗被悔恨毒液腐蚀殆尽的心活生生挖出来。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发出压抑不住的、濒死的呜咽。

“晚晚……我对不起你……对不起……我该死……我该死啊……” 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声音破碎不堪,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毫无形象,只剩下纯粹的、地狱般的痛苦。他像个最虔诚的罪人,匍匐着,颤抖着,将沾满自己鲜血和泪水的、滚烫的脸,紧紧贴在那冰冷解剖台金属的底座上,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赎,又或许,是他赎罪的刑台。

整个空间只剩下他撕心裂肺的嚎哭和撞击声,浓重的绝望几乎要凝结成实体。

就在这悲怆的嚎哭和忏悔几乎要填满整个冰冷空间时,那个一直沉默如冰的法医,再次抬起了手。这一次,他没有指向灯箱,而是指向了另一份摊开在金属推车上的、密密麻麻写满数据和结论的尸检报告。他的指尖,精准地落在一行加粗的铅字上。

他的声音依旧毫无波澜,却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重磅炸弹,瞬间炸碎了陆沉所有自我惩罚的悲鸣:

“陆先生,打断一下。” 法医的声音冷硬得像手术钳,“关于死因,有新的关键发现。”

陆沉濒死般的呜咽戛然而止。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糊满血泪的眼睛死死盯住法医,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溺水者。

法医的指尖在那行加粗的铅字上点了点,字字清晰,如同宣读终审判决:

“死者后枕部,发现一处严重钝器打击伤。颅骨粉碎性骨折,创口形态符合金属棍棒类凶器多次重复打击所致。颅内出血量巨大,足以在短时间内致命。” 法医的目光透过镜片,冰冷地落在陆沉瞬间僵硬的脸上,“该处损伤形成时间,远早于溺水发生。换句话说,林晚女士在坠入冰湖之前,就已经因头部遭受致命重击而死亡。溺水,只是后续结果。”

轰——!

陆沉的脑子像是被那根无形的“金属棍棒”狠狠击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钝器伤?致命伤?他老婆……不是死于车祸坠湖?是……是被活活打死的?!

一股比刚才知道换肾真相时更狂暴、更阴森的寒气,瞬间冻结了他所有的血液,连心脏都似乎停止了跳动。他瘫在地上,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石像,只剩下眼珠在疯狂地颤动,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震惊和一种即将喷发的、毁天灭地的暴怒。

法医似乎嫌这打击还不够彻底。他缓缓地收回了点在报告上的手指,目光转向解剖台旁一个透明的物证袋。袋子里,装着几片微小的、带着暗褐色干涸血迹的皮肤碎屑,旁边还有几枚被小心提取下来的、涂着精致蔻丹的长指甲碎片。

“此外,”法医的声音如同来自幽冥地府,每一个字都敲在陆沉的神经末梢,“在死者林晚女士的颈部皮肤上,提取到数枚不属于她本人的指甲碎片,以及微量皮肤组织残留。经过DNA快速比对……”

法医停顿了一下,那短暂的沉默却像巨石压在陆沉的胸口,让他窒息。

“确认与苏晴女士的DNA分型完全吻合。”

苏晴!

这个名字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陆沉瞬间充血的大脑!

指甲!皮肤组织!在晚晚的脖子上?!

那些指甲碎片……那暗褐色的……是晚晚的血?!

五年来苏晴那张总是带着柔弱、委屈、依赖神情的脸,此刻在他脑海里疯狂地扭曲、变形,最终定格成一个狞笑的魔鬼!那个他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不惜伤害自己妻子去维护的白月光!

是她?!

解剖室里惨白的灯光下,陆沉的呼吸骤然停止了。他脸上所有因悔恨和痛苦而扭曲的表情在刹那间凝固、褪色,如同烧尽的灰烬,只剩下一种纯粹的、令人骨髓发寒的死寂。那双布满蛛网状猩红血丝的眼睛,瞳孔急剧收缩,只剩下针尖般一点漆黑,死死地钉在法医脸上,仿佛要从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上确认这是否是地狱开的一个玩笑。

苏晴。

这个名字不再是记忆里那个带着栀子花香的、需要他精心呵护的符号,而是瞬间化作了一条淬满毒液的毒蛇,缠绕上他的脖颈,狠狠噬咬着他的心脏!

指甲?皮肤组织?在晚晚的脖子上?

他猛地回想起,就在林晚失踪的前一天傍晚,苏晴曾来过他们的别墅。当时她神情似乎有些异样,眼神飘忽,精致的指甲边缘似乎……有些微小的破损?他当时只当是她不小心刮到了哪里,还温言安慰了几句,让她下次小心些。现在想来,那哪里是刮蹭?!那是……那是她在对晚晚施暴时留下的证据?!

滔天的怒火混合着被彻底愚弄的暴戾,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岩浆,轰然冲破了他最后一丝理智的堤坝!那炽热狂暴的能量瞬间烧干了他脸上所有的泪水,只剩下一种近乎实质的、择人而噬的凶光!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丧失了所有人类情感的史前凶兽,喉咙里发出低沉、含混、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猛地从冰冷的地上一跃而起!

“苏——晴——!!!”

那一声咆哮,裹挟着足以掀翻屋顶的恨意与杀意,震得整个解剖室的空气都在嗡嗡作响。他不再看解剖台上那具冰冷的躯体一眼,不再看那刺目的X光片一眼,像一颗被仇恨点燃的炮弹,带着一股摧毁一切的飓风,猛地撞开呆立在一旁、早已吓傻的法医助理,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这间死亡之地!

皮鞋重重砸在医院光洁如镜的走廊地砖上,发出急促、狂暴、如同战鼓擂动的回响。陆沉像一头失控的疯牛,猩红着眼,目标明确地冲向VIP病房区。过往的医生、护士、病人被他身上散发出的恐怖戾气所慑,惊恐地纷纷避让,如同摩西分海。

他猛地踹开那扇写着“苏晴”名字的病房门!门板撞在墙壁上,发出巨大的悲鸣。

病房里,苏晴正半躺在病床上,小口啜饮着温热的牛奶,脸上带着大病初愈后惯有的柔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陆沉如同地狱煞神般闯入的瞬间,她吓得手一抖,精致的瓷杯“啪”地一声摔在光洁的地板上,奶白色的液体溅了一地。

“沉哥?” 苏晴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和不解,眼中迅速蓄起惹人怜爱的水光,“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晚晚脖子上的指甲印……是你的?!” 陆沉根本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像一堵带着血腥味的阴影,瞬间逼近床边。他高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了病床上娇小的苏晴,那双充血的眼睛如同淬了血的刀锋,死死剜着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冰碴和血腥气,“你对她做了什么?!说!”

苏晴被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杀意吓得魂飞魄散,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瑟缩,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沉哥……你……你在说什么啊?什么指甲印?晚晚姐怎么了?我不知道……” 她慌乱地摇着头,泪水涟涟而下,试图用惯用的柔弱唤起他的怜惜,“我一直在医院养病,我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 陆沉猛地俯身,如同捕食的鹰隼,一只滚烫、带着解剖室寒气和他自己额角未干血迹的大手,如同烧红的铁钳,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地、精准地扼住了苏晴纤细脆弱的脖颈!

“呃——!” 苏晴所有的声音瞬间被掐断在喉咙里,只剩下一声短促的、痛苦的抽气。她的眼睛因极度的惊恐和窒息而猛地瞪大凸出,双手本能地、徒劳地去抓挠陆沉钢铁般的手臂。

“DNA!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陆沉的脸因狂怒和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额头青筋暴起如同虬龙,扼住苏晴脖子的手背同样青筋毕露,指关节因用力而泛出可怕的青白色。他像一头彻底丧失理智的野兽,将她整个人从病床上狠狠提了起来!苏晴的双脚徒劳地在半空中蹬踢着,昂贵的真丝睡衣凌乱不堪,精心打理的头发散落下来,脸上是濒死的酱紫色。

“她为了救你,丢了一颗肾!” 陆沉的声音嘶哑破裂,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泣血,滚烫的泪混合着额角流下的血,砸在苏晴惊恐扭曲的脸上,“她躺在病床上求我签离婚协议的时候,你他妈就在旁边看戏!你这条毒蛇!你竟然还敢……还敢对她下毒手?!你怎么敢?!!”

“我……没……有……” 苏晴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眼球翻白,舌头都微微伸了出来,眼看就要窒息而亡。旁边的仪器因为她的剧烈挣扎发出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屏幕上代表生命体征的曲线疯狂波动。

病房门口早已围满了被惊动的医护人员和保安,看到这骇人的一幕,有人惊恐地捂住了嘴,有人试图上前劝阻,却被陆沉身上那股毁天灭地的狂暴气息震慑得不敢靠近。

“陆先生!快放手!你会掐死她的!” 一个胆大的医生焦急地喊道。

“杀人要偿命的!陆先生!冷静啊!”

“报警!快报警!”

“偿命?” 陆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猛地转过头,那双猩红的眼扫过门口惊恐的人群,嘴角咧开一个疯狂而绝望的弧度,如同地狱恶鬼,“偿命?好啊!那就让她给晚晚偿命!!” 他扼住苏晴脖子的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更加用力地收紧!苏晴的挣扎已经变得微弱,眼白上翻,喉咙里发出可怕的“嗬嗬”声。

就在这千钧一发、苏晴即将被活活掐死的混乱时刻——

“哔——哔——哔——”

刺耳的仪器警报声骤然拔高,如同催命符咒,尖锐地撕破了病房里濒死的窒息感。心电监护仪屏幕上,代表苏晴心跳的那条绿色曲线,在剧烈地、不规则地疯狂跳动几下后,猛地拉成了一条绝望的直线!

“滴————————”

长鸣的警报声尖锐得能刺穿人的耳膜,无情地宣告着一个生命的终结。

陆沉扼住苏晴脖子的手,被这突如其来的、象征着死亡的蜂鸣狠狠钉在了原地。他猩红的瞳孔里,那灭顶的疯狂和杀意如同被瞬间冰封,凝固了一瞬。苏晴的身体在他手中彻底软了下去,像一只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破布娃娃,脑袋歪向一边,眼睛还维持着极度惊恐凸出的状态,但瞳孔已然涣散,嘴角溢出一丝混合着血沫的白沫。

死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倏地钻进陆沉混乱灼热的大脑。

门口围观的医护人员爆发出更大的惊呼和混乱。

“病人心跳停止了!”

“快!除颤仪!准备抢救!”

“肾上腺素!快!”

穿着白大褂的身影如同被惊动的蜂群,猛地涌了进来,带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和金属器械冰冷的反光,七手八脚地试图将陆沉这个“凶手”从床边拉开,扑向已经没了生命体征的苏晴。

陆沉高大僵硬的身躯被这股混乱的力量猛地推开,踉跄着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后背传来的钝痛丝毫没能唤回他的神智。他像一尊瞬间失去所有支撑的泥塑木偶,顺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手上还残留着扼住苏晴脖子时那种温热的、属于活人皮肤的触感,以及……她颈骨在他掌下发出的、细微而令人毛骨悚然的、濒临碎裂的咯吱声。

他茫然地抬起自己的双手,掌心沾着苏晴脖子上被掐出的青紫痕迹,还混合着他自己额角流下的、尚未干涸的暗红色血迹。那血,是他在解剖台前撞出来的,是为了林晚流的悔恨之血。而现在,他的手上,又沾上了苏晴的血……或者说,是他亲手制造的死亡气息。

“我……杀了她?” 陆沉低下头,看着自己沾满血污的双手,破碎的声音带着一种梦游般的恍惚和空洞。巨大的茫然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刚才那灭顶的恨意和狂暴的杀心,在苏晴生命体征消失的瞬间,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燃料,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虚空和冰冷。

晚晚死了。被他忽视、被他伤害至深的晚晚,带着为他心爱之人捐肾的疤痕,被人活活打死,沉尸冰湖。

而他,就在刚刚,亲手掐死了那个他深信不疑、百般呵护、甚至不惜为此伤害晚晚的“白月光”苏晴?这个认知像一把迟钝的锈刀,在他混沌的脑子里反复切割,带来一阵阵麻木而尖锐的剧痛。

混乱的抢救现场就在几步之外。除颤仪的电极板重重压在苏晴裸露的胸膛上,发出沉闷的“砰”声,她的身体随之剧烈地弹起又落下。强心针的针头刺入皮肤。医生急促的指令声,护士报数的声音,仪器持续的尖锐警报……所有的声音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浑浊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地钻进陆沉的耳朵里。

他呆呆地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目光空洞地望着眼前混乱忙碌的景象。苏晴惨白的、毫无生气的脸,林晚躺在解剖台上盖着白布的冰冷身影,两道影子在他眼前疯狂地重叠、交错、撕扯……最终,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彻骨的寒意,将他彻底吞噬。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

市中心顶级私立医院的重症监护区(ICU),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精密仪器运转时特有的低微嗡鸣,冰冷而恒定。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华灯初上,霓虹闪烁,车流如织,构成一幅喧嚣繁华的夜景。窗内,则是一片与死神拉锯的寂静战场。

我的意识像一片在风暴中沉浮的碎叶,被巨大的痛楚和无处不在的冰冷器械紧紧包裹着。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需要借助插在喉咙里的那根塑料管,每一次扩张胸腔都牵扯着全身断裂的骨头,痛得我眼前阵阵发黑。后脑勺的位置,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的地方,传来一阵阵沉闷的、搏动性的钝痛,像有个小锤子在不停地敲打。

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试图睁开,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视野模糊不清,只能看到头顶刺眼惨白的无影灯光晕,以及旁边监护仪屏幕上不断跳跃的、代表我生命线的绿色波纹和冰冷的数字。

“……患者生命体征趋向稳定……颅内压监测数值回落……注意观察瞳孔反应……”

“……左肺叶引流情况尚可……继续抗感染治疗……”

“……呼叫神经外科刘主任……”

断断续续的、压低的专业对话声,如同隔着厚重的水幕,模糊地传入我的耳朵。是医生在讨论我的病情?我……还活着?这个认知让我混沌的意识产生了一丝微弱的涟漪。坠湖前那惊魂的一幕幕——刺目的远光灯,尖锐的刹车和撞击声,冰冷的湖水,还有……后脑勺那一下沉重得足以让人瞬间失去意识的闷棍剧痛——像破碎的噩梦片段,在脑海中疯狂闪回。

“呼……” 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带着气管插管摩擦感的抽气声。我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沉重的眼球。

视线勉强聚焦在病床对面墙壁上悬挂的一个液晶电视屏幕上。屏幕是亮着的,但声音被调得很低。此刻,屏幕上正播放着本地新闻频道。画面有些晃动,似乎是在医院走廊现场拍摄的。

画面的中心,是一个男人。

一个我化成灰都认识的男人。

陆沉。

他背对着镜头,但那挺拔而僵硬的背影,那身熟悉的、价值不菲却沾着不明污迹的黑色羊绒大衣,还有那头此刻凌乱不堪、如同被狂风蹂躏过的黑发……是他,绝不会错。

他正被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紧紧钳制着双臂,像押解一个重刑犯。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整个身体姿态透出一种彻底的、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的颓败和死寂。额角似乎有一片暗色的痕迹,是血吗?

镜头猛地一转,对准了旁边一间敞开的病房门口。混乱的抢救场面一闪而过: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围在病床边,除颤仪的电极板重重压下,一个穿着真丝睡衣、头发散乱的女人身体剧烈地弹起……虽然画面很快被警察有意遮挡,但那张脸……那张精致柔弱、此刻却毫无生气的脸……

苏晴?!

我的心猛地一跳,牵扯着胸腔的伤口,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让我眼前瞬间发黑,差点再次晕厥过去。但巨大的震惊压过了生理的痛苦。陆沉……苏晴……警察……抢救?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屏幕下方,一行清晰加粗的新闻标题如同滚动的烙铁,狠狠地烫进了我的视网膜:

【突发!陆氏集团总裁陆沉疑因情感纠纷,医院内当众掐死情人苏晴!警方已介入!】

掐死……苏晴?

陆沉……杀了苏晴?

这个信息像一颗炸弹在我混沌的脑子里轰然炸开!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快意如同电流般瞬间窜过我的四肢百骸!那个口口声声说着爱苏晴胜过一切、为此不惜将我踩进泥里的男人,亲手杀了他视若珍宝的白月光?

“嗬……” 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一声极其短促、带着气管插管摩擦音的气音。这微小的动静,却惊动了站在我病床边,正低头记录着监护仪数据的年轻护士。

“呀!你醒了?!” 护士惊喜地抬起头,圆圆的脸蛋上带着由衷的喜悦,声音清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别怕别怕,医生说你已经挺过最危险的阶段了!”

她的目光顺着我刚才视线停留的方向,也看到了电视屏幕上定格的画面——陆沉被警察押走的背影特写。护士显然也认出了这位经常出现在财经和八卦杂志封面上的风云人物,脸上立刻露出一种混合着八卦、惊骇和一丝解气的复杂表情。

“我的天!” 她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分享惊天秘闻的激动,凑近我耳边,指着屏幕上那个颓败的背影,“林小姐你看!电视里那个!那不是你捐肾救的那个前夫吗?陆沉!他刚才……天呐!就在隔壁医院!他居然把那个叫苏晴的小三给活活掐死了!新闻都爆出来了!警察当场抓的人!真是……真是报应啊!”

护士圆圆的眼睛瞪得老大,里面闪烁着毫不掩饰的震惊和一种“善恶终有报”的痛快光芒。她显然知道一些关于我的事情,也许是从病历,也许是从护工间的闲聊。

“为了那个小三,当初把你害得那么惨……” 护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平和同情,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似乎想从我脸上找到一点大仇得报的安慰。

我的目光,越过护士年轻而充满关切的脸,再次落回那个冰冷的屏幕上。陆沉被警察押走的背影,定格在那里,像一张讽刺的遗照。

报应?

呵。

一股冰冷而麻木的感觉,如同深海的寒流,缓慢而坚定地蔓延过我的四肢百骸,最终沉淀在胸腔深处那颗早已千疮百孔、如今只剩下空荡回响的心脏里。没有预想中的狂喜,没有大仇得报的释然。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荒芜和彻骨的疲惫。像是跋涉了万里的旅人,终于抵达了终点,却发现终点只是一片更广袤、更寒冷的沙漠。

为了这样两个人,我搭上了一颗肾,搭上了五年生不如死的婚姻,搭上了自己差点彻底终结的生命……值得吗?

喉咙里的气管插管带来强烈的异物感和恶心。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刀片。后脑的钝痛和胸腔的撕裂感顽固地存在着,提醒着我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事实。

护士还在旁边,用一种混合着期待和怜悯的眼神看着我,似乎在等我这个“苦主”发表一点感言。

我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极其缓慢地、颤抖地抬起了那只没有插着输液针的右手。手指冰冷而僵硬,如同枯枝。我摸索着,摸索着,终于触碰到了喉咙里那根该死的、象征着束缚和痛苦的塑料管子。

“林小姐!你要干什么?别乱动!” 护士发现了我的意图,惊呼着想要阻止。

晚了。

我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猛地一扯!

“呃——!” 一阵剧烈的、撕裂般的疼痛从喉咙深处传来,伴随着强烈的恶心和窒息感。那根维系着我呼吸的塑料管被硬生生拔了出来,带出一丝血沫。空气瞬间涌入灼痛的喉咙,带来一阵剧烈的呛咳。

“咳!咳咳咳——!” 我弓起身子,咳得撕心裂肺,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眼前金星乱冒,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每一次咳嗽都像在撕裂我的内脏。

护士吓坏了,手忙脚乱地按响了呼叫铃,焦急地喊着医生。

剧烈的呛咳终于稍稍平息。我瘫软在病床上,如同离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火辣辣的痛楚。

护士惊魂未定地凑过来,眼圈都红了:“林小姐!你吓死我了!你这是干什么呀!多危险!”

我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因为剧痛和缺氧而模糊不清。我看向她,又看向电视屏幕上那个已经切换成其他新闻、但陆沉的身影似乎还烙印在空气中的地方。

用尽胸腔里最后一点气息,我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一种斩断过去、淬火重生般的冰冷和决绝:

“不认识……”

喉咙里火烧火燎,我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尝到了浓重的铁锈味。目光越过护士惊愕的脸,投向窗外那片被霓虹点亮的、喧嚣而自由的夜空,一字一句,清晰地从染血的唇齿间挤出:

“……下一个,更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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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更新时间:2025-07-07 06:3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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