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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章:秋风乍起

大雍王朝,建安二十三年,秋。

京城太液池畔,残荷听雨,桂香浮动,

本是赏心悦目的景致,

却掩不住深宫中日益浓重的肃杀之气。

新帝登基未久,朝堂波谲云诡,后宫亦暗流涌动。

先帝留下的遗孀们,年轻守寡,青春虚度,

对新帝这位年富力强的继任者,

心中五味杂陈,敬畏、感激、疏离、

期盼……种种情绪交织,让这紫禁城更添了几分阴霾。

在这重重宫墙之内,靠近冷宫的一隅,

永巷尽头,是尚食局女官沈青禾的居所。

这里远离了风花雪月的长春宫、储秀宫,

也非储位争夺核心所在的翊坤宫、钟粹宫,

只有无尽的寂静和每日重复的膳食调配工作。

青禾穿着一身半旧的青蓝色宫装,洗得发白,

却依旧干净整洁。

她眉目清秀,眼神沉静,

仿佛这深宫的岁月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只是那偶尔掠过眼底的深邃,

提示着旁人她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青禾原是江南书香门第之女,

父亲曾是小有名气的翰林编修,

后因直言获罪,被贬远放,家中就此败落。

为救家人,也为了不甘被命运彻底碾碎,

年方十五的她,以秀女之身入了宫。

然而,入宫多年,她深知自己家世不高,

容貌虽清丽却非绝色,性格又偏于沉静内敛,

不善交际,因此从未得到过皇帝的青睐,

甚至连一个像样的封号都没有,

只落得个尚食局最低等的女官份位,

负责管理一众杂役,处理些宫中最普通的膳食事务。

“沈女官,御膳房送来的新摘莲蓬,

皇后娘娘那边送了些来,说是让各宫分享。”

一个小宫女端着一盘碧绿的莲蓬,

小心翼翼地走进青禾简朴的小屋。

青禾放下手中的账册,接过莲蓬,

淡淡道:“知道了,你放着吧。”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这小宫女是宫里的人,心思却不复杂,

知道青禾虽然位份低,但管着尚食局的杂事,

又是老人了,便不敢怠慢,讷讷地应了声,退了出去。

青禾望着那翠绿的莲蓬,想起入宫之初,

也曾幻想过凭借才情得幸,哪怕只是一个短暂的恩宠,

也能为家族带来一丝转机。

可现实却如这深宫,冰冷而残酷。

皇帝的后宫,佳丽三千,争奇斗艳,

她这样的女子,连引起注意的资格都显得奢侈。

父亲在远方的消息越来越少,母亲的信中也满是忧虑,

她知道,自己必须在这后宫中活下去,

而且要活得足够坚韧,才能有机会扭转命运,

或者至少,护住家人的周全。

她拿起一颗莲子,剥开,尝了一口,

淡淡的清甜在口中蔓延,却无法驱散心中的苦涩。

她知道,这宫里的每一份恩赐,

或许都标好了价格,或者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皇后送来的莲蓬,是示好?

是试探?

还是仅仅例行公事?

她不敢深想,也不愿深想。

在这后宫,知道的越少,或许越安全。

“叮铃——”

一阵细微的铃声从屋檐下的风铃传来,

伴随着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青禾警觉地抬起头,她的小屋一向僻静,

除了固定的杂役宫女,鲜少有人会来。

一个穿着更浅青色比甲,

梳着双丫髻的小太监,怯生生地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个食盒。

他约莫十三四岁年纪,面容稚嫩,

眼神却透着几分机灵,

正是青禾一手调教出来的小何子。

小何子在尚食局当差,平日里负责给青禾跑腿,

手脚也算麻利,更重要的是,

他知道青禾的一些秘密,也忠心于她。

“沈……沈姑姑,”小何子将食盒放在桌上,

低声道,“这是李公公让我送来的。”

李公公,指的是皇帝身边的心腹太监总管,李德全。

能让李德全身边的人亲自送东西来,这可有些不同寻常。

青禾眉头微蹙,面上却不动声色:“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小何子应了一声,又补充道:“李公公说,

这食盒里是陛下今早膳食剩下的栗子糕,

说是

……

说是看沈姑姑平日管着用膳,

或许用得上,补补身子。”

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皇帝的剩食?

赏赐给一个卑微的女官?

这听起来就像是宫中最寻常的赏赐,

甚至带着点施舍的意味。

但青禾深知宫廷之中,

任何一点“寻常”都可能蕴含深意。

皇帝的剩食,是巧合,还是刻意安排?

是表示恩宠,还是另有目的?

她打开食盒,里面果然是一碟精致的栗子糕,

还温热着,散发着诱人的甜香。

栗子糕本身并不稀奇,但由皇帝御膳房制作,

又是皇帝“吃剩”的,意义就不同了。

青禾拿起一块,细细看了看,

又闻了闻,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她沉默片刻,对小何子道:“这栗子糕,

你看着处理了吧。

记住,谁问起,就说是我吃了,

剩下的你也处理干净,不要留下痕迹。”

小何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是,奴才明白。”

待小何子离开后,青禾独自坐在灯下,

看着那碟精致的栗子糕,陷入了沉思。

这看似寻常的赏赐,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在她心中荡起了层层涟漪。

她隐隐感觉到,平静的日子或许即将结束,

某种未知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而她,这深宫中的一叶扁舟,又该何去何从?

秋风再次吹过,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

敲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命运无情的叩问。

青禾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她知道,

无论前路如何艰险,她都必须迎难而上,

为自己,也为远方的家人,搏一个生机。

1

日子仿佛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青禾依旧每日处理着尚食局的琐碎事务,

谨慎地打理着自己的小院。

那日李德全派人送来的栗子糕,她只字未提,

小何子也守口如瓶。

然而,有些事情,一旦开始,便不会轻易结束。

几天后的一个午后,青禾正在核对账目,

忽然听到院外传来一阵喧哗。

她眉头一皱,放下笔走了出去。

只见几个穿着体面的嬷嬷正指挥着几个小太监,

往隔壁的空院子里搬送箱笼,

看那箱笼的样式和材质,绝非普通宫女太监能用得起。

“这是怎么了?”

青禾走到一个面生的管事嬷嬷面前,沉声问道。

按规矩,尚食局负责宫中饮食,

并不直接管辖其他宫务,

但这突然的动静,还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管事嬷嬷抬眼瞥了青禾一下,

见她只是个穿着青蓝色宫装的女官,

语气便有些不耐烦:“沈女官是吧?

这是上面交代下来的,给丽贵嫔娘娘搬家。

我们奉命行事,你忙你的去吧,别在这儿碍事。”

丽贵嫔?

青禾心中一动。

丽贵嫔陈氏,是皇帝潜邸时就跟随的老人了,

家世虽非顶级豪门,但也颇有根基。

她容貌艳丽,颇得皇帝宠爱,入宫后一路晋升,

如今位份尊贵,住在不远处的承乾宫,

算是后宫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怎么会突然搬到这偏僻的永巷附近空置的院落?

“丽贵嫔娘娘……犯了错?”青禾试探着问道。

管事嬷嬷脸色一变,厉声道:“不该问的别问!

沈女官只需管好自己的尚食局即可,

后宫之事,轮不到你来操心!”

她说完,便挥手让手下人加快动作,显然是不想再多谈。

青禾看着那些匆忙搬入的箱子,心中疑窦丛生。

承乾宫那边似乎没有任何动静,

丽贵嫔本人也没有任何消息传出,这就更奇怪了。

后宫之中,妃嫔搬迁,向非小事,

更何况是如此悄无声息地搬到这种几乎废弃的地方。

除非……是犯了极大的过错,被秘密处置了?

她回到自己的小屋,心绪不宁。

联想到前几日李德全派人送来的栗子糕,

这两件事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栗子糕……丽贵嫔……皇帝……

恰在此时,小何子匆匆跑了进来,

脸上带着几分慌张:“沈……沈姑姑,不好了!”

青禾心中一紧:“什么事这么慌张?”

小何子喘了口气,

压低声音道:“方才奴才去御花园那边送东西,

无意中听到几个小宫女在议论,

说……说前几日丽贵嫔娘娘不知为何,

惹得陛下龙颜大怒,

被……被打入了冷宫旁边的景仁宫偏殿,形同软禁了!”

打入冷宫旁边的偏殿?

虽然不是真正的冷宫,但也相差不远了!

青禾的心沉了下去。

景仁宫,那是先帝废后宜修皇后生前居住的地方,

也是当年惊心动魄的“椒房之变”的发生地,

更是如今皇后宜修的嫡母端妃娘娘的住处。

丽贵嫔被挪到那里,用意昭然若揭——名为安置,

实为监视和羞辱。

“消息确实吗?”青禾追问。

“奴才不敢确定,但听那几个小宫女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还说……还说丽贵嫔娘娘是因为争宠,

用了什么不该用的东西,污了陛下的圣体,

才……”小何子说到这里,声音更低了。

污了圣体?

青禾立刻想到了那日送来的栗子糕。

会不会……?

她不敢再想下去,但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

“这件事,你知我知,绝不可再对任何人提起!”

青禾沉声道,“以后出入尚食局,

也要多加小心,不该听的别听,不该说的别说。”

“是,奴才记住了。”小何子点点头,

脸上依旧带着惊惧。

接下来的几日,宫中果然流传起丽贵嫔失宠的消息。

据说她犯了严重的错误,触怒了天颜,

不仅被剥夺了贵嫔份位,连宫中用度也被大幅削减,形同罪妃。

曾经门庭若市的承乾宫,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

而关于她“罪行”的版本,众说纷纭,

有说是争风吃醋,以下犯上;有说是意图谋害其他妃嫔;

还有更难听的,是说她用了媚术,秽乱宫闱,惹得皇帝厌恶。

青禾对这些流言蜚语置若罔闻,她更关心的是,

丽贵嫔的倒台,对她自己,

对整个后宫格局,意味着什么。

丽贵嫔虽然失势,但她家世不算浅,

根基也还在,皇帝如此严厉处置,

背后是否另有原因?

是为了敲山震虎,警告其他妃嫔?

还是……为了清除某些潜在的威胁?

更让她感到不安的是,她隐隐觉得,

这件事或许与尚食局有关。

丽贵嫔平日里养尊处优,口味挑剔,

尚食局负责她的膳食。

若真如流言所说,她因饮食问题“污了圣体”,

那尚食局……甚至自己这个管理杂务的女官,

会不会被牵连?

想到这里,

青禾立刻叫来尚食局几个信得过的杂役管事,

仔细盘问了近期送往承乾宫的每一样膳食的细节,

包括食材来源、烹饪过程、试毒等等,均未发现任何异常。

但这并不能完全让她安心,因为谁也无法保证,

问题不是出在某个她毫不知情的环节,

或者……是有人故意栽赃陷害。

就在这时,李德全的贴身小太监,小路子,又来了。

这次,他是亲自来到尚食局,找到了青禾。

“沈女官,”小路子脸上堆着笑,递上一个锦盒,

“李公公让奴才给您送来的。

说是……让您补补身子,最近天气转凉了。”

青禾接过锦盒,打开一看,里面是几支上好的人参,

还有一支年份不低的燕窝。

这份礼,比起那日的栗子糕,可要贵重得多。

“替我谢过李公公。”

青禾不动声色地将锦盒收下,

“不知李公公还有什么吩咐?”

小路子搓了搓手,凑近了些,

低声道:“李公公说,沈女官聪慧谨慎,

如今宫中不太平,有些事情,还需女官多留意。

尤其是……尚食局这边,膳食安全,至关重要。

若是有什么……可疑之人,或是可疑之物,

还望女官能及时上报,以免出了纰漏,

连累了自己,也连累了……上面。”

这话说的滴水不漏,既像是敲打,又像是拉拢。

青禾听明白了,李德全这是在向她示好,同时也是在警告她。

丽贵嫔的事情,或许真的和膳食有关,

而李德全希望她能成为尚食局里,

那个“可靠”的人,替他们盯着,或者说……背锅。

“公公放心,”青禾微微颔首,

语气恭敬却带着一丝疏离,“下官职责所在,

自当尽心竭力,不敢有丝毫懈怠。

尚食局每日进出之物繁多,

下官定会严格把关,绝不容许半点差池。”

小路子得到了想要的答复,

满意地笑了:“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那奴才就先告退了。”

送走小路子,青禾看着手中的人参燕窝,

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这深宫之中,果然步步惊心,处处陷阱。

丽贵嫔的倒台,李德全的示好,

都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慢慢收紧。

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心中一片冰冷。

她原本只想安安稳稳地在宫中生存下去,

等待时机为家族求得一丝安宁。

但现在看来,树欲静而风不止。

有些人,有些势力,

已经将目光投向了她这个看似无害的角落。

她必须更加小心,更加谨慎。

不仅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找出真相,

弄清楚这一切背后的黑手究竟是谁。

是皇帝对丽贵嫔真的宠爱消逝,龙颜大怒?

还是皇后宜修在暗中操纵,借刀杀人?

亦或是……有更深层次的阴谋,

在这风起于青萍之末的时刻,悄然上演?

青禾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

她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她,这深宫锁凰中的一枚小小棋子,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2

丽贵嫔被打入景仁宫偏殿的消息,

在后宫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虽然皇帝没有大张旗鼓地宣布,

但各种小道消息传得飞快。

一时间,宫中人人自危,气氛变得更加压抑诡异。

青禾依旧过着平静而谨慎的生活,

每日处理尚食局的杂务,按时将膳食送往各宫,

包括那位新近失势的丽贵嫔。

只是送往景仁宫的膳食,分量明显减少,

菜品也变得粗劣了许多,显然是宫中故意克扣。

负责给景仁宫送膳食的小太监回来后,

向青禾抱怨了几句,青禾只是淡淡地听着,并未多言。

她知道,这个时候,

任何多余的表示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丽贵嫔失势,树倒猢狲散,

她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去蹚浑水。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几天后,长春宫那边,传来了一些动静。

长春宫是当今皇后的寝宫。

皇后钮祜禄氏,是满洲镶黄旗人,

出身名门,父亲曾是朝中重臣。

她性情沉稳,端庄持重,

在先帝时期便已是位份尊贵的贵妃。

新帝登基后,她顺理成章地被立为皇后,执掌凤印。

多年来,她一直表现得贤良淑德,不争不抢,

将后宫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赢得了不少人的尊重,

也让她在皇帝心中保有一定的地位。

然而,青禾总觉得,这位看似与世无争的皇后,

绝非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她能在先帝后宫那样复杂的环境中安然无恙,

并最终登上后位,其心智和手段,绝非常人可比。

这日,皇后宫里掌事嬷嬷吴总管亲自来了尚食局一趟,

名义上是检查即将送往皇后宫中的食材是否新鲜合格,

实则旁敲侧击地问了许多关于丽贵嫔的事情,

特别是关于她日常饮食的细节。

吴总管是个看起来很精明干练的中年宫人,

眼神锐利,说话滴水不漏。

她仔细询问了丽贵嫔以前在承乾宫时,

每日的膳食搭配、口味偏好、甚至是用餐的时间和分量,

还特别问起是否有过任何食物过敏或者特别禁忌。

负责接待吴总管的尚食局管事不敢怠慢,一一据实回答。

青禾在一旁听着,心中却暗自警惕。

皇后突然对一个失势妃嫔的饮食如此感兴趣,意欲何为?

难道丽贵嫔的“污圣体”事件,真的和皇后有关?

或者,皇后是想借此机会,

在尚食局安插眼线,或者寻找什么证据?

送走吴总管后,

青禾立刻召集了尚食局几个最心腹的杂役,

低声吩咐道:“从今日起,所有送往皇后宫中的食材,

必须由你二人亲自经手,仔细检查,任何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送往其他宫的,也要多加留意,尤其是……景仁宫那边。”

“是,沈姑姑。”两个小太监连忙应下。

青禾知道,皇后这是在向她施压,也是在试探她的反应。

她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只能将所有事情都做得更加完美,不留下一丝把柄。

然而,麻烦似乎总是不期而至。

几日后,皇帝在用晚膳时,

突然觉得肠胃不适,随即召来了太医诊治。

太医诊脉后,回禀说陛下是饮食不洁,

略有食滞,开了些消食导滞的方子,

叮嘱清淡饮食几日便可。

皇帝龙体欠安,这可是宫中的头等大事。

一时间,宫中人心惶惶。

负责皇帝日常起居的敬事房和御膳房首当其冲,被严查。

同时,与皇帝用膳相关的各宫,也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盘问。

青禾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皇帝的膳食,虽然主要由御膳房负责,

但尚食局也承担着一小部分特殊食材的处理和供应,

比如一些珍贵的药膳、汤品等。

万一查到尚食局头上……

幸好,经过几番严格的盘查,

皇帝的不适被定性为偶然的饮食不慎,与宫中膳食无关。

虽然御膳房几个办事疏忽的小太监受到了惩罚,

但尚食局这边,并未受到太大的牵连。

青禾暗自松了口气,但心中的疑虑却更深了。

皇帝的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突然肠胃不适?

真的是偶然吗?还是……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

她立刻想到了皇后宫里的吴总管。

那天她来尚食局,

问了那么多关于丽贵嫔饮食的问题,

难道……是想嫁祸?

或者,她知道些什么内情?

青禾越想越觉得不安。

她决定,不能再这样被动地等待下去了。

她必须主动出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否则,下一次遭殃的,可能就是她自己。

她想起了一个人——安答应。

安答应安陵容,是皇帝潜邸时的老人,

家世不高,容貌清丽,歌喉婉转,颇得皇帝宠爱。

她入宫后,与甄嬛、沈眉庄等人交好,

但后来渐渐变得沉默寡言,似乎在后宫中过得并不如意。

青禾与安陵容并无深交,

只是在宫中偶尔见过几次,

但直觉告诉她,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

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更重要的是,安陵容精通香料。

后宫之中,香料的运用十分广泛,

不仅用于熏香衣物、居室,

也常常被添加到膳食、脂粉甚至药材之中。

若有人想在饮食中做手脚,精通香料之人,

无疑具有极大的优势。

青禾决定,找个机会,去拜访一下安陵容。

她选择了一个午后,

带着精心准备的一小盒上好的云片糕,

来到了安陵容居住的景阳宫偏殿。

景阳宫位置相对偏僻,安陵容的位份不高,

宫里的人手和用度都十分有限,显得有些冷清。

安陵容正在窗前刺绣,听到宫女通报沈女官来了,

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让人请她进来。

“沈姑姑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安陵容放下绣绷,起身相迎,脸上带着一丝疏离的客套。

“听闻安小主歌艺无双,心灵手巧,一直无缘得见。

今日冒昧前来,是想向小主请教一些香道方面的事情。”

青禾开门见山,态度谦和。

安陵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了平静:“沈姑姑谬赞了,

奴婢不过是略懂皮毛罢了。不知姑姑想问哪方面的?”

青禾将那盒云片糕递上:“不成敬意,还望小主不要嫌弃。”

安陵容接过锦盒,打开看了看,微微颔首:“姑姑费心了。”

她示意宫女奉茶,两人分宾主落座。

“小主谬礼了。”青禾呷了口茶,

状似随意地问道,“听闻小主精通香料,

连宫里许多娘娘都向小主请教调制香方。

不知……这香料除了熏香、制香之外,是否还有其他妙用?”

安陵容的眼神微微一凝,

随即笑道:“姑姑说笑了,香料最大的用处自然是增添雅趣,改善气味。

若说其他妙用,或许……在制香时,若调配不当,

有些香料混合在一起,可能会产生一些……不太宜人的气味,

甚至对身体略有影响吧。”她说得含糊其辞,显然有所保留。

青禾心中了然,看来安陵容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谈。

她换了个方式,缓缓说道:“说起来,前几日陛下龙体微恙,

宫中人心惶惶。幸得太医诊治,说是饮食不洁所致,想来只是偶然。

只是这宫中用度繁杂,难免百密一疏。

小主久居宫中,见多识广,不知可有什么高见,能防患于未然?”

安陵容放下手中的绣绷,沉默了片刻,

才轻声道:“宫中规矩森严,膳食从采办、

运输到制作、呈送,层层把关,想来不会有太大问题。

只是……人心叵测,防不胜防啊。”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感慨,

听不出是真心实意,还是在暗示什么。

青禾知道,安陵容已经听懂了她的话,

也在暗示她知道些什么。

但两人都心照不宣,谁也没有点破。

“小主说的是。”青禾站起身,准备告辞,

“今日打扰小主了,改日再来向小主请教。”

“姑姑慢走。”安陵容起身相送,

脸上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走出景阳宫,青禾的心情依旧沉重。

安陵容的反应,既在意料之中,又让她更加不安。

她似乎知道些什么,但显然不愿意或者不敢说出来。

这宫廷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和算计,

想要查明真相,谈何容易。

回到尚食局,青禾坐在窗前,

看着窗外渐渐西沉的夕阳,

宫墙投下的阴影越来越长。

皇帝的突然不适,丽贵嫔的神秘倒台,

皇后的刻意试探,

安陵容的欲言又止……这一切都像是一团迷雾,将她笼罩其中。

她隐隐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暗流正在涌动,

而这股暗流的源头,很可能就指向那至高无上的龙椅,

以及围绕在龙椅周围的权力核心。

而她,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官,

似乎已经身不由己地被卷入了这场漩涡的中心。

夜幕降临,寒意渐浓。

青禾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毙。

她必须找到同盟,收集信息,

才能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

保护自己,甚至……反击。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那高耸的宫墙,

以及墙后那片更加幽深、更加黑暗的权力之地。

暗香浮动,危机四伏,她,该如何应对?

3

皇帝的身体很快恢复了,宫中也恢复了往日的秩序。

但对于经历过那场虚惊的人们来说,

平静的表面下,似乎隐藏着更多的不为人知。

皇帝虽然没有追究膳食的问题,

但敬事房和内务府都加强了各方面的监管,

尚食局更是被要求每日呈报更为详尽的食材来源和制作流程,

一丝一毫都不能马虎。

青禾对此早有预料,她借着这个机会,

进一步整顿了尚食局的内部管理,严格把控每一个环节,

同时也悄悄地培养了几个绝对忠心、心思缜密的心腹。

她知道,只有自己掌握的力量足够强大,

才能在风雨飘摇的后宫中站稳脚跟。

丽贵嫔的事情,似乎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她依旧被软禁在景仁宫的偏殿,

除了偶尔有太医前去请脉,几乎无人问津。

宫中关于她的流言蜚语也渐渐平息,

仿佛这个人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然而,青禾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一个曾经深受宠爱的妃嫔,

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打入冷宫般的境地,

这本身就透着蹊跷。

她决定,从丽贵嫔入手,寻找突破口。

她让小何子利用职务之便,悄悄打探景仁宫那边的消息。

小何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在宫中混迹多年,

耳聪目明,倒也能打听到一些零星的信息。

几天后,小何子带回一个消息:“沈姑姑,

奴才听说,前几日,

景仁宫那边好像……好像有人自杀了!”

青禾心中一惊:“谁?什么时候的事?”

“听说是丽贵嫔身边一个得脸的宫女,叫‘采月’。

听说是受不了被软禁的苦楚,

还有……还有丽贵嫔娘娘对她发脾气,

一时想不开,在屋里上吊了。”

小何子压低声音,说得有鼻子有眼。

采月自杀了?

青禾皱起了眉头。

这会不会是灭口?

丽贵嫔失势,她身边的心腹自然成了知情者,

若是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秘密,

被灭口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这个时间点,未免有些太巧了。

偏偏在皇帝身体好转,

宫中监管加强的时候发生这种事?

“消息确实吗?

宫里有什么说法?”青禾追问。

“宫里封锁了消息,对外只说是采月病故。

但奴才听那几个负责处理后事的杂役偷偷议论,

说采月脖子上……好像没什么勒痕,

倒像是……像是被人用枕头闷死的。”

小何子的声音更低了,“而且,自那以后,

景仁宫那边守卫得更严了,像是……怕再出什么事情。”

青禾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采月是被谋杀的,那这背后一定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是谁杀了她?

为什么要杀她?

这和丽贵嫔的倒台,和皇帝的“龙体欠安”,有没有关系?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分析着各种可能性。

如果是皇后做的,她完全可以借助皇帝的名义,

光明正大地处置丽贵嫔和她身边的人,

没必要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

如果是皇帝授意的,那更没必要多此一举。

难道是……其他人?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皇后宫里吴总管那张精明干练的脸。

吴总管之前特意来尚食局打探过丽贵嫔饮食的细节,

难道她知道采月掌握了一些不利于她的证据?

或者,是安陵容?

她精通香料,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人,确实有便利条件。

而且,她和丽贵嫔之间,似乎也有些旧怨。

青禾记得,以前在宫中,安陵容似乎因为歌舞之事,

被丽贵嫔当众奚落过,心中一直不忿。

但这些都只是猜测,没有证据。

青禾知道,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一切都只是臆想。

她决定,从采月这条线索入手。

既然采月死得不明不白,那她生前接触过什么人,

看过什么东西,就成了关键。

“小何子,”青禾沉声道,“你去景仁宫附近,

想法子打听一下,采月生前最后几天,

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人?

或者……有没有丢失什么东西?”

“这……恐怕不容易,”小何子面露难色,

“景仁宫现在守卫那么严,奴才根本靠近不了。”

“我知道难,”青禾看着他,“但这件事很重要。

你多想想办法,哪怕听到一点风吹草动,

也要及时回来告诉我。

记住,安全第一,不要暴露自己。”

小何子点点头:“奴才明白。”

就在青禾为采月之死暗中调查之时,

宫中又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皇帝在御花园散步时,偶然遇到了正在赏花的贞嫔。

贞嫔是新晋的妃嫔,家世普通,容貌秀丽,

性格也算温婉,平日里并不显山露水。

那天,皇帝似乎心情不错,

和贞嫔多聊了几句,还赏赐了她一些东西。

这本是后宫中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却不知怎的,被皇后知道了。

第二天,皇后就以“贞嫔不懂规矩,私自在御花园逗留,

有扰圣驾”为由,罚贞嫔禁足抄写宫规一个月。

这处罚看似合情合理,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后这是在杀鸡儆猴。

皇帝最近似乎有意无意地关注一些新人,

皇后大概是感觉到了威胁,所以才会如此不留情面。

青禾听到这个消息,心中暗忖。

皇后此举,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打压潜在的竞争对手。

这也说明,皇后虽然看似沉稳,但内心并非毫无波澜,

对后宫的掌控,也并非十拿九稳。

而皇后对丽贵嫔和采月的事情表现出的过度关注,

或许也并非完全是出于公心。

也许,她真的察觉到了什么,或者,

她想通过制造混乱,来掩盖自己的某些行为?

青禾觉得,自己需要寻找一个更可靠的盟友。

这个人,不能是皇后的人,也不能是明显站队的妃嫔,

最好是和她一样,处于中立或者弱势地位,但又有自己的信息和渠道。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安陵容身上。

虽然上次见面,安陵容并未透露太多,

但青禾总觉得,她对自己并非完全排斥。

而且,安陵容精通香料,或许能从气味入手,

发现一些别人忽略的线索。

几天后,青禾借口向安陵容请教一些冬季熏香的配方,

再次来到了景阳宫。

这一次,她特意带来了一小瓶上好的玫瑰精油,

这是江南进贡的珍品,价值不菲。

安陵容见到她,并不意外,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沈姑姑真是客气。”

“小主谬赞,这点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青禾将精油递上。

安陵容接过,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姑姑有心了。”

两人依旧分宾主落座。

这次,青禾没有兜圈子,而是直接问道:“小主,

上次奴婢提到的香料妙用,小主可否再指点一二?”

安陵容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衡量什么。

过了片刻,她才缓缓开口:“姑姑既然诚心请教,奴婢也不好再藏拙。

其实,有些香料,本身是无害的,

但若与特定的食物、药物,或是……其他物品混合在一起,

经过一定的反应,便会产生剧毒。”

青禾心中一凛:“竟有此事?

小主可知是哪些香料?”

安陵容摇了摇头:“香料种类繁多,反应也千变万化,奴婢所知也有限。

不过,奴婢倒是知道一种比较常见的组合,

就是……夹竹桃的花粉,

若是不慎混入了含有苦杏仁苷的糕点之中,便会产生剧毒。”

夹竹桃?苦杏仁苷?青禾心中默念着这两个词。

这两种东西单独看来似乎并无关联,

但混合在一起竟然会产生剧毒?这简直是防不胜防!

“小主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青禾忍不住问道。

安陵容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似是悲伤,又似是无奈:“奴婢……以前在家中时,

曾听家中长辈说起过一些……偏门的方子。

后来入宫,为了……为了自保,也查阅过一些杂书。”

她没有细说,但青禾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在残酷的后宫斗争中,想要活下去,

有时候不得不去了解这些阴私歹毒的手段。

“多谢小主指点。”

青禾由衷地感谢。

虽然安陵容没有明说,但这番话,

无疑给了她一个重要的方向。

如果皇帝的“食滞”并非偶然,

那会不会……与夹竹桃和苦杏仁苷有关?

“姑姑客气了。”

安陵容端起茶杯,

轻轻抿了一口,“不过,姑姑,话又说回来,

这宫中用度何其繁杂,想要查清源头,谈何容易?

稍有不慎,便会引火烧身。”

青禾明白她的意思,这是在提醒她,调查的危险性。

“小主说的是。”青禾点了点头,

“奴婢只是想知道真相,不为别的。”

安陵容看着她,沉默了片刻,忽然轻声道:“姑姑可知,

丽贵嫔……她被软禁前,

最后接触过的御膳房小太监,是……是吴总管的人。”

青禾瞳孔一缩!

吴总管?

皇后的心腹?

难道……丽贵嫔的倒台,真的和皇后有关?

采月的死,会不会也是吴总管动的手?

“小主如何得知?”青禾的声音有些干涩。

“是……是奴婢无意中听到的。”

安陵容避开了她的目光,“

当时奴婢正在御花园,

看到那个小太监从丽贵嫔宫里出来,

神色慌张,后来……后来就听说丽贵嫔出事了。”

这个解释有些牵强,但青禾没有追问。

她知道,安陵容肯说出这些,已经是冒了很大的风险。

“多谢小主告知。”青禾站起身,“今日叨扰了。”

“姑姑慢走。”安陵容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走出景阳宫,青禾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皇后的嫌疑,几乎是呼之欲出了。

她利用丽贵嫔可能存在的“过错”,

将其铲除,又派心腹吴总管借机在御膳房动手脚,

试图嫁祸或者制造混乱?

甚至……杀害了可能知情的采月?

这个想法太过大胆,也太过可怕。

如果真是这样,那皇后的心机和手段,简直深不可测。

青禾知道,自己必须尽快找到证据。

她看了一眼怀中那瓶珍贵的玫瑰精油,

又想起了安陵容提到的夹竹桃和苦杏仁苷。

她决定,从御膳房入手。

虽然那里守卫森严,但只要细心留意,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同时,她也要让小何子继续盯紧景仁宫那边,

看看采月死后,是否还会发生什么异常。

深宫之路,步步惊心,步步为营。

青禾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

只能迎难而上,才能在这场权力的棋局中,

为自己争得一线生机。

4

青禾开始了她在尚食局内部更为细致的调查。

她借口秋季膳食需要更新配方,

频繁地出入御膳房,仔细检查每一样食材的质地、气味,

甚至偷偷观察御膳房小太监们的操作流程。

然而,御膳房每日需要处理的食材成百上千,

想要从中找出可能被动手脚的那一份,如同大海捞针。

而且,自从皇帝“龙体欠安”事件后,

御膳房的监管明显加强,任何一点疏漏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

几天下来,青禾一无所获,反而觉得压力越来越大。

皇后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意图,

几次三番地派人以检查膳食安全为名,

来尚食局“视察”,实则是在监视她的行动。

这天,青禾正在库房清点一批新进的香料,

忽然闻到一股极淡的、奇异的香气。

这香气很特别,不像是寻常的熏香或香料,

带着一种微弱的甜腻,又隐隐透着一丝……危险的气息。

她循着香气找去,发现是从库房最里面的一个角落传来的。

那里存放着一些不常用的、或是新进的香料样品。

青禾仔细翻找,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木匣里,

找到了那散发着异香的粉末。

匣子上没有标签,只有一张模糊的字条,

似乎是哪个小太监随手写的,字迹潦草,写着“奇香”二字。

青禾捻起一点粉末,放在鼻尖轻嗅,

那股奇异的甜腻感更加明显。

她的心猛地一跳!

这气味……虽然极其微弱,但隐隐约约,

似乎和安陵容提到的夹竹桃花粉有些相似!

只是夹竹桃的气味要更浓烈、更独特一些,

这粉末的味道似乎更加复杂,还夹杂着其他东西。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能致命的香料混合物?

青禾不敢大意,她将这匣“奇香”小心地收好,

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清点库房。

她知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必须立刻向安陵容求证。

当天晚上,青禾借着夜色掩护,再次悄悄来到了景阳宫。

这一次,她没有带任何礼物,只是面色凝重地求见了安陵容。

“小主,”青禾关上殿门,压低声音道,“奴婢有要事相告!”

安陵容看到她严肃的神情,也收起了平日的疏离,沉声道:“姑姑请说。”

青禾将从御膳房库房里发现的“奇香”拿了出来:“奴婢在整理香料时,

发现了这个。

小主请看,这气味……可有些眼熟?”

安陵容接过匣子,仔细闻了闻,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她猛地抬起头,看着青禾,

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这……这难道是……‘醉仙香’?”

“醉仙香?”青禾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是……”安陵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西域奇香,

本身无毒无害,香气淡雅独特。

但是……但是如果将它与苦杏仁研磨成的粉混合在一起,

并且在特定的湿度和温度下储存一段时间……

就会产生一种无色无味、剧毒无比的气体!

人一旦吸入,便会神不知鬼不觉地中毒身亡,

死后症状与突发急症无异,极难察觉!”

青禾倒吸一口凉气!无色无味,剧毒无比,难以察觉!

这简直就是完美的杀人毒药!

“这……这‘醉仙香’是哪里来的?”青禾急切地问道。

安陵容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清楚。

这种香料极为罕见,通常只有西域使节进贡时,才可能带入宫中。

而且……炼制‘醉仙香’需要特殊的工艺,

宫中……宫中应该没有人能炼制。”

“那……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御膳房的库房里?”

青禾的心沉到了谷底。

安陵容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才缓缓说道:“姑姑,你还记得……丽贵嫔出事前,

皇帝用晚膳时,用的是什么膳食吗?”

青禾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以清淡为主的淮扬菜系,

有几样时令的蔬菜,还有一道……冰糖燕窝羹。”

“冰糖燕窝羹……”安陵容的脸色更加难看,“

苦杏仁……苦杏仁粉……

如果……

如果有人将混入了‘醉仙香’粉末的苦杏仁粉,

悄悄加入那碗燕窝羹里……”

青禾瞬间明白了!

皇帝吃的燕窝羹里,可能被加入了这种致命的混合物!

只是因为剂量控制得精准,或者皇帝当时身体状态不佳,

才没有立刻毒发身亡,只是呈现出了类似“食滞”的症状!

这简直太可怕了!

凶手竟然敢在皇帝的御膳里下毒!

“会是谁干的?”

青禾的声音有些沙哑。

安陵容的目光投向了尚食局的方向,

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能够接触到御膳房库房,

又了解皇帝饮食习惯,

并且有能力弄到这种罕见香料的人……

除了……除了皇后娘娘宫里的人,还能有谁?”

皇后的吴总管!

青禾立刻想起了那个精明干练、眼神锐利的女人!

是她!一定是她!

“可是……动机呢?”

青禾还是有些不解,“皇后位高权重,

深得皇帝信任,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而且还要嫁祸给丽贵嫔?”

安陵容叹了口气,

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姑姑,

你以为……后宫真的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吗?

其实……暗地里波涛汹涌。

皇后娘娘虽然看似稳固,但其实也面临着不少威胁。

先帝留下的几位老牌妃嫔,各有根基,对后位虎视眈眈。

还有……还有来自宫外的势力……”

她没有明说,但青禾已经猜到。

皇后的地位,并非牢不可破。

或许,丽贵嫔知道了某些关于皇后的秘密,

或者威胁到了皇后的地位,才招来了杀身之祸?

而皇帝的“中毒”,或许只是一个意外,

或者是……皇后计划中的一部分,用以转移视线,制造混乱?

“那采月的死……”青禾想起了那个死得不明不白的宫女。

安陵容眼中闪过一丝悲哀:“采月……她恐怕是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或者……知道了‘醉仙香’的秘密。

所以,她必须死。”

真相似乎已经渐渐清晰,但青禾的心却越来越沉重。

皇后,这个看似端庄贤淑的女人,

竟然隐藏着如此深沉的心机和狠毒的手段!

她不仅毒害了皇帝(虽然是意外),还铲除了丽贵嫔和采月,

甚至连皇帝的“病情”都算计在内!

“小主,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青禾看向安陵容,她现在唯一能信任的人,

似乎只有眼前这个同样身处险境的女子了。

安陵容沉默了片刻,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姑姑,

事到如今,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

皇后既然敢如此胆大妄为,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如果我们不反击,下一个遭殃的,可能就是我们自己。”

“反击?”

青禾有些犹豫,“可是……我们没有确凿的证据。

光凭这匣‘醉仙香’,根本扳不倒皇后。”

“证据……”安陵容沉吟道,“

我们需要找到更直接的证据。

比如……皇后与吴总管之间传递消息的方式,

或者……皇后指使吴总管下毒的证据。”

“可是……皇宫守卫森严,我们根本接近不了她们。”

“不一定。”

安陵容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皇后虽然深居简出,

但她总要出门,总要有人伺候。

而吴总管……她的身边,未必就没有漏洞。”

她凑近青禾,低声道:“姑姑,

你还记得……

丽贵嫔身边那个自杀的宫女采月吗?”

青禾点点头。

“采月虽然死了,但她生前负责看管丽贵嫔的一只妆匣。

那只妆匣里,据说藏着丽贵嫔的一些私密信件。

采月死后,妆匣被皇后的人封存了。

但我怀疑……

那里面,或许有我们想要的东西。”

“皇后的东西,我们怎么拿得到?”

青禾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强攻不行,只能智取。”

安陵容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吴总管虽然精明,但也有她的弱点。

她有个癖好,每周三下午,都会去宫外的一座寺庙上香,

而且……她身边只会带两个贴身的小宫女。”

青禾心中一动:“你是说……”

“没错。”

安陵容点了点头,“那座寺庙香火鼎盛,人多眼杂。

如果我们能在她去寺庙的路上,

或者……在她上香的时候,制造一点小小的混乱,

分散她的注意力,或许……

就有机会潜入她的轿子,

或者她的妆奁,找到一些线索。”

青禾倒吸一口凉气。这计划太冒险了!

不仅要避开宫中侍卫的耳目,

还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下手,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小主,这太危险了!我们不能……”

“姑姑,”安陵容打断了她,眼神异常坚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如果我们不冒险,就只能任人宰割。

丽贵嫔和采月已经死了,下一个,说不定就是我们。

难道我们要坐在这里,等着皇后把我们一个个都除掉吗?”

安陵容的话,像一把尖刀,刺中了青禾内心最深的恐惧。

她知道,安陵容说的是对的。

在这深宫之中,退缩和忍让,

换来的只会是变本加厉的迫害。

“好。”

青禾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跟你去!”

安陵容看着她,

眼中露出一丝欣慰:“姑姑果然是聪明人。

不过,此事必须周密计划,不能有丝毫差错。”

两人开始秘密商议起来。

安陵容利用她对宫中人事的了解,

提供了吴总管的出行路线、习惯以及身边宫女的性情等信息。

青禾则凭借她在尚食局练就的细致和冷静,

负责策划行动的每一个细节,

包括如何制造混乱、如何潜入、如何快速找到目标并撤离。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的计划,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

但青禾和安陵容,两个看似柔弱的女子,

此刻却因为共同的恐惧和目标,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她们开始秘密地准备。

安陵容利用自己擅长易容和模仿声音的特点,

准备了几件可以混淆视听的道具。

青禾则准备了迷药、细索等工具,

并仔细研究了宫中地图和守卫换班的时间。

行动定在三天后的周三下午。

这三天里,青禾和安陵容都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她们表面上不动声色,继续各自的工作,

但内心的紧张和期待,却像一根绷紧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终于,到了行动的那一天。

下午,阳光正好,宫道两旁的银杏树叶,在秋风中簌簌作响。

一辆装饰华丽的轿子在众多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缓缓向宫外驶去。

轿子里坐着的,正是皇后身边的红人,吴总管。

青禾和安陵容早已换好了不起眼的宫女服饰,

混在路边围观的人群中,远远地观察着。

就在轿子即将行至一处岔路口时,安陵容眼中精光一闪,

猛地从人群中冲出,故意撞向了领头的一个小太监!

“哎呦!”

小太监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手中的东西散落一地。

“怎么回事?”轿子停了下来,吴总管掀开轿帘一角,厉声喝道。

趁着众人混乱之际,青禾迅速靠近轿子另一侧,

用事先准备好的迷药,捂住了轿边一个年幼宫女的口鼻!

那宫女哼都没哼一声,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有刺客!”侍卫们立刻反应过来,大声呼喊着围了上来。

“快走!”安陵容低喝一声,拉着青禾,趁着混乱,

迅速绕到轿子后面,掀开轿帘,钻了进去!

轿子里空间狭小,弥漫着浓郁的熏香。

青禾一眼就看到了瘫软在角落里的另一个宫女,

以及……放在矮几上的一个精致妆奁。

“快!”

安陵容将那个宫女也点了睡穴,

然后迅速打开妆奁,开始翻找。

青禾则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侍卫们似乎被刚才的混乱吸引,

主要集中在轿子前方,暂时没有人注意到后面。

安陵容的手在妆奁里快速地翻动着,

嘴里念念有词:“账本……信件……不对……都不是……”

时间紧迫,外面已经有侍卫开始敲打轿子了!

“找到了!”

安陵容忽然低呼一声,从妆奁最底层

,抽出了一个用黄色绸缎包裹的小册子!

她迅速翻开,只见上面记载着一些日期、人名和银两数目,

还有一些隐晦的词语。

其中一行字,让青禾和安陵容都倒吸一口凉气:

“丽嫔逾矩,圣心蒙尘,需速除。

事成,赏黄金百两,另备‘醉仙香’解药。”

丽嫔逾矩!事成赏黄金!

还有……“醉仙香”解药?!

这册子,果然是证据!

不仅证明了皇后参与构陷丽贵嫔,

甚至还说明,皇后早就准备好了“醉仙香”的解药!

也就是说,皇帝的“中毒”,

从头到尾,都是皇后一手策划的阴谋!

丽贵嫔和采月,都只是她棋盘上的弃子!

“快走!”

安陵容将册子迅速塞进怀里,拉着青禾,准备撤离。

然而,就在这时,

轿子外面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吴总管,

里面发生了何事?为何如此喧哗?”

是敬事房的一个掌印太监!

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轿子旁,正冷冷地看着里面。

安陵容和青禾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计划,败露了!

5

敬事房掌印太监的出现,

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瞬间打破了局面。

周围的侍卫立刻将轿子团团围住,

冰冷的刀锋在阳光下闪烁,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轿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安陵容和青禾脸色煞白,她们怎么也没想到,

行动进行得如此顺利,最后关头竟然会功亏一篑。

“里面的人,快出来!”

敬事房太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安陵容看了一眼怀中那本关系到皇后身败名裂的小册子,

又看了看身边面如土色的青禾,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她知道,此刻若是束手就擒,只有死路一条。

“沈姑姑,跟我来!”

安陵容低喝一声,猛地将青禾推向轿子的另一侧。

青禾不明所以,但多年的谨慎让她下意识地服从。

就在她身体探出轿帘的瞬间,安陵容手腕一翻,

一道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粉末,被她弹向了轿外!

几乎是同时,安陵容拉着青禾,

用尽全身力气,撞开了轿子的后帘,不顾一切地向外冲去!

“拦住她们!”

敬事房太监显然没料到她们敢硬闯,

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厉声下令。

侍卫们立刻围堵上来。

青禾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眼前景物飞速倒退。

她能感觉到安陵容的手紧紧地拉着她,带着她左冲右突。

就在这时,青禾闻到了一股熟悉的、

奇异的甜腻香气!是“醉仙香”!

难道……刚才安陵容弹出的粉末,

就是“醉仙香”?它的作用是什么?

青禾来不及细想,只觉得一股眩晕感袭来,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

她意识到不妙,这香气有毒!

“安……小主……”青禾的声音有些发颤。

“别说话!跟着我!”

安陵容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急促。

她似乎也受到了影响,脚步有些踉跄,

但依旧死死地拉着青禾,朝着宫道旁一处茂密的灌木丛冲去。

侍卫们紧追不舍,距离越来越近。

就在她们即将被追上之际,安陵容猛地停下脚步,

拉过青禾,迅速躲进了一棵巨大的古树后面。

“嘘!”安陵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追兵从她们身边跑过,似乎没有发现她们藏身的地方。

青禾靠在冰冷的树干上,大口喘着气,

感觉头晕目眩,四肢无力。

“醉仙香”的毒性发作了!

她看到安陵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

显然也受到了波及,只是情况比她稍好一些。

“小主……我们……”青禾的声音微弱。

“别怕,”安陵容扶住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倒了两粒黑色的药丸,塞到青禾嘴里,“快吃下去!

这是我以前偶然得到的解毒丹,或许能管用!”

青禾来不及多想,将药丸吞了下去。

药丸入口即化,带着一股辛辣的味道,

但很快,她就感觉到那股眩晕感似乎减轻了一些。

追兵的声音渐渐远去。周围又恢复了寂静,

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暂时安全了。”

安陵容松了口气,但脸色依旧凝重,“不过,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青禾环顾四周,她们躲在皇宫西北角一处偏僻的树林里,

远离了主干道,但距离宫门还很远,

而且……她们现在身无分文,衣着普通,

根本无法混出宫去。

更重要的是,那本关键的册子,在安陵容的怀里。

只要册子还在,皇后就不会放过她们。

“小主,册子……”青禾担忧地看着安陵容。

安陵容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冷静:“册子在我身上,

一时半会儿,皇后也奈何不了我们。

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可是……我们怎么出去?”青禾茫然地问。

安陵容沉思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我知道一条路,

可以绕过主要的宫道,通往宫外。

只是……那条路有些偏僻,

而且……需要一些……特殊的‘钥匙’才能通过。”

“特殊的钥匙?”

“嗯。”安陵容点了点头,

“那条路是以前宫中运送废弃物和牲畜出宫走的,

后来渐渐荒废了。

守卫虽然松懈,但每隔一段路,就会有一个隐蔽的岗哨。

守卫盘查很严,需要特定的腰牌或者……信物才能通过。”

“信物?”青禾皱起了眉头,“我们上哪儿去找?”

安陵容的目光落在了青禾身上,仔细打量着她。

片刻之后,她忽然笑了:“沈姑姑,你今天穿的这身衣服……似乎还不错。”

青禾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半旧的青蓝色宫装,不明白她的意思。

“跟我来。”

安陵容不由分说,拉着青禾,再次钻进了树林深处。

她们在林中穿行了大约半个时辰,

来到一处极其隐蔽的破败小屋前。

屋子早已坍塌了大半,显然已经很久没人居住了。

安陵容熟门熟路地走进去,在一个积满灰尘的柜子里翻找起来。

片刻之后,她拿出了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递给青禾。

“这是……”青禾接过来一看,眼睛都直了。

那竟然是一套太监的服饰!而且是……敬事房太监的服饰!

“这是我以前无意中发现的。”

安陵容解释道,“那条路,以前的守卫头子,就是个贪财好色之徒。

有一次,我无意中得知他酷爱收集各种太监服饰,

便……略施小计,用一套从宫外弄来的、做工精美的太监服饰,

换取了他的一些‘方便’。

这套服饰,应该还能用。”

青禾看着手中的太监服饰,心中五味杂陈。

为了活下去,她们竟然要扮成太监,混出宫去。

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冒险。

“小主,这……能行吗?”青禾有些担心。

“试试看吧。”

安陵容自己也找了一套稍小的太监服饰换上,“总比坐以待毙要好。

你看我,扮得还像吗?”

她对着破旧的铜镜,整理了一下衣服和脸上的易容,

还真有几分太监的猥琐气质。

青禾看着她滑稽的样子,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心中的紧张感也减轻了几分。

她连忙将太监服饰换上,又将头发胡乱挽起,用一根布条绑住。

虽然依旧有些别扭,但至少从外形上看,像模像样了。

“走吧。”安陵容率先走出了小屋。

两人借着暮色的掩护,

小心翼翼地朝着那条废弃的小路走去。

一路上,她们尽量避开可能的岗哨,放轻脚步,屏住呼吸。

幸运的是,那条小路比她们想象的还要荒凉。

杂草丛生,几乎没有人烟。

她们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远远地看到了第一个隐蔽的岗哨。

岗哨里亮着微弱的灯火,隐约可以看到两个打瞌睡的守卫。

安陵容停下脚步,对青禾使了个眼色。

两人对视一眼,深吸一口气,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太监服饰,大摇大摆地朝着岗哨走去。

“站住!什么人?”一个守卫揉了揉眼睛,厉声喝道。

“我们是……敬事房当差的,”安陵容压低了声音,

模仿着太监的语气,

从怀里掏出一块事先准备好的、伪造的腰牌,

递了过去,“奉总管大人之命,去城外……处理些杂务。”

守卫接过腰牌,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

又看了看她们俩的穿着打扮,

脸上露出一丝贪婪的笑容:“哦,原来是敬事房的兄弟。

这么晚了,还当差呢?”

“没办法,差事要紧。”

安陵容点头哈腰,脸上露出谄媚的笑容,

同时悄悄地从袖子里滑下一个小小的钱袋,塞到了守卫手里。

守卫掂了掂钱袋,

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行了行了,过去吧。

下次再来,记得带点好东西孝敬哥们儿。”

“一定一定,多谢哥照顾。”

安陵容连连点头,拉着青禾,快步通过了岗哨。

接下来的几个岗哨,她们都如法炮制,

用伪造的腰牌和一点点“好处”,有惊无险地蒙混过关。

终于,在天色彻底黑透之前,她们来到了小路的尽头。

这里已经是宫墙之外,一条通往京郊的小路延伸向远方。

“我们……出来了!”

青禾看着外面陌生的世界,激动得几乎要哭出来。

“别高兴得太早。”

安陵容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宫里肯定已经发现我们失踪了,

很快就会全城搜捕。我们必须尽快离开京城。”

两人不敢停留,辨认了一下方向,

沿着小路,深一脚浅一脚地向远方走去。

夜色如墨,寒风呼啸。

她们离开了熟悉而危险的皇宫,

踏入了充满未知和艰险的外界。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她们的心中,

却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绝境逢生,她们暂时逃脱了皇后的魔爪。

但这场宫廷争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皇后绝不会善罢甘休,

而她们,也必须在这茫茫人海中,

寻找新的生机,为丽贵嫔和采月报仇,也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

青禾回头望了一眼远处那片巍峨而阴森的宫阙,

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那里,是她的起点,也是她的噩梦。

未来,又将何去何从?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

自己绝不会再任人欺凌,绝不会放弃抗争。

6

京城的繁华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郊野的萧瑟和荒凉。

青禾和安陵容一路向南,昼行夜宿,

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官兵的盘查和可能的追捕。

离开皇宫时,她们身上几乎没有带任何财物,

只有两套太监服饰和一些简单的干粮。

为了生存,她们不得不想尽办法。

有时,她们会去沿途的村镇,装作逃难的百姓,

沿街乞讨,换取一点食物和水;

有时,她们会趁着夜色,

潜入一些富户或商队的营地,偷取一些必需品。

这些经历,对于从小在深宫中长大的青禾来说,

无疑是巨大的考验和磨砺。

她学会了看人脸色,学会了说谎话,

学会了在危险中保持冷静,更学会了依靠自己。

安陵容则展现出了她不同的一面。

她虽然出身低微,但在宫中多年,

早已练就了察言观色、随机应变的本领。

她总能找到安全的落脚点,

知道哪里可以弄到吃的,

哪里有官兵盘查,

甚至能通过一些细微的迹象,

判断出附近是否有追捕她们的人。

她的机智和果断,让青禾在艰难的旅途中,多了几分安心。

两人之间的关系,也在这段颠沛流离的旅途中,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们不再是高高在上的主子和卑微的奴才,

而是两个同病相怜、相互扶持的患难姐妹。

青禾的沉稳和善良,

让饱经宫斗摧残的安陵容感到一丝温暖;

而安陵容的机敏和坚强,

也让一度在宫中谨小慎微、步步为营的青禾,

看到了另一种生存的可能。

逃亡的日子是艰苦的,

但偶尔也会有一些温暖的瞬间。

一次,她们在一个小镇落脚,

青禾用自己的簪子,换了一小袋米,煮了一锅稀粥。

两人就着咸菜,分着喝完了那碗粥,

虽然简陋,却觉得是逃亡以来吃得最香的一顿。

还有一次,她们遇到一个赶路的郎中,

安陵容凭借自己懂得的一些草药知识,

帮他辨认了几味药材,郎中感激之下,

给了她们一些伤药和干粮。

然而,危险也如影随形。

她们能感觉到,似乎总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盯着她们。

好几次,她们都差点落入官兵的陷阱,

幸亏安陵容机警,及时发现了危险,带着青禾提前转移。

“看来,皇后那边,一直没有放弃追捕我们。”

一次躲过追捕后,安陵容疲惫地靠在一棵大树下,喘着气说。

青禾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皇后势力庞大,

京城的官兵肯定都被她动员起来了。

我们必须想办法,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

“可是……我们身无分文,怎么走?”

安陵容有些犯难。

青禾沉思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小主,你还记得……

采月死的时候,她手里好像紧紧攥着什么东西吗?”

安陵容想了想:“好像……是有。

当时情况混乱,我没太注意。怎么了?”

“我总觉得,那东西或许不简单。”

青禾道,“采月是丽贵嫔的心腹,又被皇后灭口,

她手里攥着的东西,很可能……

与皇后有关,或者……对我们有用。”

“你的意思是……我们回去找?”

安陵容惊讶地看着她。

“我们不能回去京城,但……我们可以去景仁宫附近碰碰运气。”

青禾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然,“采月死在景仁宫,她的遗物,

很可能是被宫里的人清理掉了。

但如果……我们能找到负责清理的人,

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这无疑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

景仁宫现在是皇后重点看管的地方,周围必定戒备森严。

她们两个“逃犯”,竟然要去虎口拔牙!

安陵容看着青禾坚定的眼神,沉默了片刻,

最终点了点头:“好!就听姑姑的!总得拼死一搏!”

两人改变了方向,悄悄地折返回去,朝着京城的方向潜行。

这一次,她们更加小心谨慎,

尽量选择偏僻的小路,避开大路和村镇。

几天后,她们终于来到了京城外围,

远远地看到了那高耸的宫墙。

景仁宫位于皇城东北角,位置相对偏僻,

守卫虽然不如皇后宫中严密,但也绝不松懈。

她们没有贸然靠近,

而是在景仁宫附近的山林里潜伏下来,观察了好几天。

她们发现,每天清晨和傍晚,

都会有一队负责清理景仁宫日常垃圾和废弃物的太监,

从宫里出来,前往宫外的一处垃圾场。

“机会来了!”

安陵容低声道,“采月的遗物,很可能就在那些垃圾里!”

两人决定,趁夜色掩护,潜入垃圾场,寻找线索。

这又是一次冒险的行动。

垃圾场散发着难闻的气味,环境肮脏不堪。

她们忍着恶臭,在堆积如山的垃圾中仔细翻找着。

“找到了!”

青禾忽然惊喜地叫道。

在一个破旧的布袋里,

她们发现了一小块破碎的布料,

上面沾染着暗红色的污渍,

还有几根……夹杂着黑色粉末的头发!

更重要的是,在布袋的最底层,

她们找到了一枚小巧玲珑、做工精致的……金步摇!

那步摇的样式,

正是丽贵嫔生前最喜欢佩戴的款式!

只是步摇的一只鸟翅已经断裂,

上面还残留着暗褐色的痕迹。

“是丽贵嫔的步摇!”

安陵容认出了那步摇,“它怎么会在这里?”

青禾拿起那步摇,仔细看了看,

又闻了闻那暗褐色的痕迹,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她几乎可以肯定,这暗褐色的痕迹,

不是别的,正是……干涸的血迹!

“采月……她很可能……不是被闷死的……”

青禾的声音有些颤抖,“她是被杀害后,伪装成自缢的!

而这枚步摇,很可能就是凶手在杀害她时,不小心遗落的!”

凶手……会是谁?

吴总管?

还是皇后本人?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快点快点!

把这些垃圾运走,别留下什么痕迹!”

是负责清理垃圾的太监头子在催促。

“快走快走!

别沾染上这些晦气东西!”

青禾和安陵容脸色大变,

连忙将步摇和那块布料藏好,躲进旁边的草丛里。

几个穿着肮脏工装的杂役,推着几辆装满垃圾的车,

从她们身边经过,朝着垃圾场走去。

等他们走远后,青禾和安陵容才松了口气。

“看来,这里不能再待了。”

安陵容道,“我们必须尽快离开!”

两人不敢再耽搁,趁着夜色,

迅速离开了景仁宫附近,朝着南方,一路狂奔而去。

那枚染血的金步摇,被青禾贴身收藏。

这是丽贵嫔和采月用生命换来的证据,

也是她们复仇和自救的希望。

离开了京城这个是非之地,她们一路南下,辗转流离。

她们去过繁华的城镇,也宿过荒凉的野渡。

她们做过杂役,当过说书人,甚至差点沦落风尘。

青禾凭借着自己的聪慧和沉稳,

逐渐学会了如何在底层社会生存。

她利用自己在尚食局学到的厨艺,

偶尔帮人做些点心、熬些汤药,换取一些报酬。

安陵容则凭借她的美貌和才艺(虽然她不愿轻易展露歌喉),

在一些酒楼茶坊献艺,赚取钱财。

她们的生活依旧艰辛,时刻面临着危险和不确定性。

皇后的势力遍布天下,她们必须时刻保持警惕,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

但与此同时,她们也见识了更广阔的世界,

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经历了许多在宫中从未想象过的事情。

青禾的心境,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宫墙的束缚虽然令人窒息,但至少提供了一种秩序和保护。

而现在,她们虽然获得了自由,

却也失去了依靠,必须独自面对外界的风雨和危险。

她变得更加坚韧,更加成熟,眼神中也多了一份历经世事的沧桑。

安陵容则变得更加沉默寡言,

眉宇间总是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哀愁。

宫斗的残酷,人性的冷漠,

让她对这个充满了谎言和背叛的世界,产生了深深的厌倦。

她常常在夜里独自一人,望着星空发呆,

不知道何处才是她最终的归宿。

她们就像两颗被风暴卷起的蒲公英种子,

飘零在广阔的江湖路上,前路茫茫,不知归处。

但她们知道,只要彼此还在,

只要复仇的火焰还在心中燃烧,她们就不能放弃。

那枚染血的金步摇,是她们的过去,也是她们未来的动力。

总有一天,她们要回到京城,

揭开皇后的真面目,为她们的亲人,

也为她们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江湖路远,风波不断。

她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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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更新时间:2025-06-11 19:4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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