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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已经下了三天。

陈暮站在窗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玻璃。雨水在窗面上蜿蜒成诡异的纹路,像某种他不认识的古老文字。远处的闪电将天空撕裂成不规则的几何图形,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看到了云层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该死。"他揉了揉太阳穴,电脑屏幕的蓝光让他的眼睛发涩。截稿日期就在明天,而他连开头都没写完。

书桌上的台灯突然闪烁了一下。陈暮转头时,余光瞥见书架最上层多了一本他从未见过的书。一本厚重的、皮革封面的古籍,书脊上用烫金字体印着《玄君七章秘经》。

"这不可能..."他伸手取下那本书时,皮革封面传来一种令人不适的温热感,仿佛刚从某个活物身上剥离下来。翻开第一页,泛黄的纸张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扭曲的文字,有些段落被深褐色的污渍覆盖——陈暮不愿去想那是什么。

书页间飘落一张纸条,上面用颤抖的字迹写着:"当你看到真实,疯狂将是唯一的解脱。"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得遥远。陈暮发现自己的手指正不自觉地描摹着书中的某个符号——一个由螺旋线和尖锐角度构成的图案。每画完一遍,他的太阳穴就传来一阵刺痛,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试图钻入他的颅骨。

"叮——"

微波炉的提示音将他惊醒。陈暮猛地合上书,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厨房里,他昨晚吃剩的外卖正在微波炉里旋转,但他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只是太累了。"他对着空荡荡的公寓自言自语,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微弱。

那天晚上,陈暮梦见自己站在一座巨大的石质建筑前。建筑呈现出不可能的角度,墙壁上的浮雕描绘着长满触手的生物在吞噬星辰。有声音在他耳边低语,不是用语言,而是直接在他大脑皮层上振动。他低头看见自己手中握着那本《玄君七章秘经》,书页正在自动翻动,停在一幅插图上:一个人类跪拜在一团模糊的、不定形的黑影前。

陈暮尖叫着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右手食指和中指沾满墨迹,床单上画着和梦中插图一模一样的图案。

第二天,整座城市笼罩在浓雾中。陈暮顶着黑眼圈走进浴室,镜子里的男人让他差点惊叫出声——他的眼球布满血丝,眼白部分出现了细小的、蛛网般的黑色纹路。他用冷水拼命冲洗脸部,再抬头时,那些纹路消失了。

"幻觉,都是幻觉。"他对着镜子说,却发现自己的嘴角正不受控制地上扬,露出一个完全不属于他的笑容。

办公室里的同事都躲着他。午餐时,陈暮无意中听到新来的实习生小声说:"陈编辑身上有股味道,像...像潮湿的地窖和某种腐烂的东西。"

下午三点,主编把他叫进办公室:"陈暮,你最近状态很差。要不要休个假?"

"我很好。"陈暮说,同时注意到主编办公室的窗户上,有细小的黑色颗粒正从窗框缝隙渗入,像活物般在玻璃表面组成那个熟悉的螺旋符号。

回家的地铁上,陈暮发现车厢里的所有人都在看同一本书——《玄君七章秘经》。当他们同时抬头对他微笑时,陈暮终于崩溃地逃出车厢,在站台上剧烈呕吐。路人惊恐地避开他,因为他的呕吐物里混着蠕动的小黑点。

公寓电梯的镜子里,陈暮看到自己身后站着一个模糊的高大人影。那人影没有五官,只有无数细小的触须从应该是脸部的位置垂下来。当他转身时,走廊空无一人,只有他的401号房门微微敞开,门缝里渗出暗绿色的光。

书桌上的《玄君七章秘经》自动翻到了最后一章。陈暮发现自己能读懂那些文字了,它们直接在他大脑中形成意义:

"赞美伟大的克苏鲁,祂将在拉莱耶的宫殿中长眠,直到星辰运行到正确的位置..."

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继续描摹那个符号,这次画在了自己的胸口。皮肤接触墨迹的地方传来灼烧感,陈暮撕开衬衫,看见那个符号正慢慢渗入他的血肉,变成发光的绿色疤痕。

窗外,雨停了。雾气中浮现出一座本不该存在的建筑——和他梦中一模一样的石质构造体。陈暮知道那是给自己的邀请函。

"来吧...完成仪式..."声音直接在他颅骨内回荡。

陈暮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建筑前。石门上刻着与书中相同的文字,现在他能流畅地读出来:"凡见真实者,必先失其智。"

石门无声滑开,里面是无尽的黑暗和腐烂的海水气味。走廊墙壁上覆盖着黏液,随着他的前进发出诡异的脉动。走廊尽头是一个圆形大厅,七根石柱围绕着一个祭坛,祭坛上躺着什么东西——

陈暮的视网膜拒绝将那个物体的形象传递给大脑。它同时存在于多个维度,有时看起来像一堆纠缠的内脏,有时又像由无数微小立方体组成的几何体。唯一确定的是它正发出声音,不是通过空气振动,而是直接在陈暮的神经元间跳跃。

"吾等自群星而来...等待苏醒之时..."

陈暮跪了下来。他的眼球开始融化,从眼眶流出黑色液体,但视野反而更加清晰了——他看到了宇宙的真实样貌:一个由纯粹疯狂构成的、毫无意义的混沌。人类的所有科学、宗教、艺术,都只是对这个真相可悲的防御机制。

祭坛上的物体蠕动着,分裂出一部分进入陈暮张开的嘴。他感到有东西顺着食道爬进胃里,然后在那里扎根生长。痛苦与狂喜同时撕扯着他的神经,他理解了:自己将成为信使,将这份"礼物"带给更多同类。

当陈暮再次清醒时,他站在自己的公寓里。窗外阳光明媚,仿佛昨夜的经历只是一场噩梦。但书桌上摊开的《玄君七章秘经》和胸口的绿色疤痕提醒着他真相。

电脑屏幕自动亮起,空白文档上光标闪烁。陈暮的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敲击键盘,写下一行行他自己都看不懂的文字。在意识的最后角落,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创作一部将摧毁所有读者理智的作品。

而在他身后,墙壁上慢慢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阴影——那是某种有翼生物的影子,正随着不存在的光源缓缓舞动。

陈暮笑了。这次是他自己的笑容。

陈暮盯着屏幕上自动浮现的文字。那些字符像有生命般在显示器上蠕动重组,时而变成楔形文字,时而化作他从未见过却莫名能读懂的符号系统。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方颤抖,指缝间渗出黑色的黏液,滴落在键盘缝隙里发出腐蚀的滋滋声。

"不...停下..."陈暮咬着牙试图移开视线,但眼球像是被无形的钩子固定住了。文档最上方自动生成标题:《致新纪元》。

第一段文字正自行书写:

"当群星归位之时,祂将从海底升起,被遗忘的拉莱耶将浮出海面——"

陈暮的胃部突然痉挛,他弯下腰干呕,一团缠绕在一起的黑色线虫从喉咙里涌出,落在木地板上疯狂扭动。更可怕的是,他竟觉得这些生物很美,它们的舞动轨迹恰好构成那个已经刻在他胸口的螺旋符号。

卫生间传来水流声。陈暮确信自己刚才没有开过水龙头。

镜面上布满水雾,有人用手指在上面写着:"第七道门已开"。陈暮伸手去擦,那些水珠却突然变成血红色,顺着瓷砖流成细小的沟壑。镜中的自己露出诡异的微笑——那个表情比他本人快了半秒钟。

"谁在那里?"陈暮转向浴帘。厚重的塑料帘子后面,隐约可见一个人形轮廓。

他颤抖着拉开浴帘。空无一人的浴缸里积着半池暗绿色液体,水面漂浮着几缕像是人类头发的东西。当陈暮俯身查看时,水中突然浮现出一张扭曲的脸——正是他自己的脸,但皮肤已经部分脱落,露出下面发光的绿色肌肉组织。

"啊!"陈暮踉跄后退,撞在洗衣机上。滚筒观察窗里,一堆眼球正随着旋转互相挤压,瞳孔全部转向他的方向。

逃出卫生间时,陈暮发现公寓的格局变了。原本通往卧室的走廊延长了至少二十米,两侧墙壁上渗出沥青般的黑色物质,那些黏液在墙面上组成一个个睁开的眼睛图案。走廊尽头出现了一扇本不存在的门,门板上用血画着完整的召唤阵——和《玄君七章秘经》最后一页的插图一模一样。

手机突然在口袋里震动。掏出来时,陈暮发现屏幕显示有37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他自己的号码。最新一条短信写道:"别开门 祂在等你 别开门 祂在等你 别开门..."重复了上百次。

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陈暮感到胸口的疤痕在发烫,那些绿色线条像活物般蠕动延伸,分出细小的触须刺入他的胸腔。他的双腿自动迈步向前,每一步都让走廊变得更加扭曲——天花板开始下垂形成拱状,地板砖缝里长出像是珊瑚的黑色结晶。

门把手自己转动起来。

陈暮想尖叫,但喉咙里只发出咕噜咕噜的水声。他的舌根正在变硬,表面浮现出细小的吸盘。更可怕的是,他居然觉得这种变化很...舒适。

门开了。里面不是他预想的噩梦空间,而是编辑部办公室。所有同事都背对着他坐在工位上,电脑屏幕的蓝光在昏暗的办公室里像一片片小水洼。

"大家...帮帮我..."陈暮的声音已经变得不像人类,带着诡异的回声。

同事们同时转过头。他们的脸全部变成了陈暮的模样,但皮肤是半透明的,能看到颅骨内盘旋的黑色雾气。一百张相同的嘴同时开合:"你终于来了,信使。"

主编办公室的门砰地打开。一个三米高的黑影站在里面,身形不断在实体与雾气间转换。当它伸出由无数小手臂组成的"手"时,陈暮终于崩溃地跪倒在地。他的视网膜正在剥离,像两张湿纸般从眼球上滑落,但视野反而更加清晰了——他终于看清了主编办公室里真实的样子:一个由活体组织构成的腔室,墙壁随着呼吸起伏,天花板垂挂着脐带般的红色管线。

"截稿日期到了。"黑影用一千个声音同时说道。那些声音里有陈暮母亲的音调,有他小学老师的声音,甚至还有他从未听过却莫名熟悉的古老语言。

陈暮感到有东西正从自己眼眶里钻出来。不是眼泪,而是细长的、发光的触须,它们自动编织成某种信息传输器官。他的手指骨节啪啪作响,指间长出蹼状薄膜,正好覆盖键盘。

"我会完成的。"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已经混合着深海巨物的低频震动。

回到电脑前,文档已经自动翻到第66页。陈暮现在能看清那些文字的真实形态——它们不是平面的符号,而是多维的信息集合体,每个字符都包含着足以摧毁普通人类心智的宇宙真理。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不再是输入文字,而是在进行某种仪式。每完成一个段落,房间里的光线就暗一分,墙角阴影中浮现出更多不属于这个维度的几何结构。窗外,夜空中的星星开始移动,重新排列成那个螺旋符号的形状。

写到第108页时,陈暮感到后脑勺裂开一道缝隙。不是伤口,而是一个新生的感官器官,正贪婪地吸收着从虚空中渗入的知识。他不需要再查阅《玄君七章秘经》了——那本书的全部内容现在直接烙印在他的神经元上,而且还在不断更新扩展。

"快了...就快完成了..."陈暮的声带已经变异,发出的声音带着黏液翻涌的质感。他的脊椎正在延长,从尾骨处刺破裤子伸出一条覆盖鳞片的附肢。

突然,所有显示屏同时熄灭。公寓陷入绝对的黑暗,连窗外星光都消失了。在这片虚无中,陈暮感到有东西在触碰他新生的触须——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接触,而是某种更高维度的交互。

一个念头直接植入他的意识:"还不够。需要更多信使。"

陈暮的变异双手自动打开电子邮箱。联系人列表里,所有他认识的人名都在闪烁红光。全选,附加文档,发送。当他点击"发送"按钮时,整栋公寓楼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电脑屏幕突然爆裂,一团黑色物质从显示器内部涌出,包裹住陈暮的头颅。在窒息般的痛苦中,他看到了——真正的宇宙:一个由无数互相吞噬的维度组成的活体,地球不过是某个超级存在表皮上的一个微不足道的细菌。而祂们,那些远古的存在,正在群星间缓慢苏醒...

当陈暮再次恢复意识时,他坐在电脑前,文档显示最后保存时间是三分钟前。窗外鸟鸣啁啾,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地板上。一切正常得令人作呕。

但当他走进卫生间,镜中映出的人影胸口爬满发光的绿色纹路,瞳孔已经变成垂直的细缝。洗手池里,几条透明的微型触手正从他指甲缝里缓缓缩回。

书桌上的手机亮起通知。上百条消息同时涌入:

"你发来的文档是空白的?"

"这是什么恶作剧吗?"

"我昨晚梦到了你说的那座城市..."

"我的眼睛好痛..."

"它们在墙里蠕动..."

陈暮笑了。这次他的嘴角能咧到耳根,露出三排针尖般的牙齿。转身时,他注意到墙上自己的影子多了一对翅膀,正随着不存在的风缓缓扇动。

《玄君七章秘经》在书架上自动翻页,停在一幅新的插图上:无数变异的人类跪拜在一座由活体书本构成的巨塔前。塔顶站着一个有翼身影,手中捧着正在跳动的人类心脏。

陈暮感到自己的心脏也在同步跳动。一种前所未有的归属感淹没了他。他打开新的文档,开始撰写第二部作品。这次,他知道该如何让文字真正"活"过来了。

陈暮的键盘长出了菌丝。

那些白色丝状物从键帽缝隙中钻出,像有生命般缠绕着他的手指。屏幕上的文档已经扩展到473页,文字不再遵循任何人类语言的语法规则,而是组成了类似分形几何的活体图案。每完成一个段落,陈暮就感到自己的头骨轻微变形,太阳穴处隆起两处尖锐的硬块。

手机不断震动。来自同事们的消息内容正变得越来越混乱:

"我的牙齿掉光了但长出了更好的东西"

"天花板上的影子在教我数学真正的样子"

"求求你告诉我怎么让胸腔里的东西停止唱歌"

最新一条来自主编:"全体紧急会议,现在。"

陈暮站起身时,发现自己的脊椎已经重新排列,能像蛇一样左右扭动。镜中的倒映显示他的肩胛骨处有两处明显的隆起,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皮下挣扎着要破体而出。

踏出公寓门的瞬间,走廊里的灯全部熄灭。黑暗中,陈暮的瞳孔自动扩张成完全的圆形,虹膜泛起一层珍珠母般的光泽——现在他能在绝对黑暗中视物了。墙壁在呼吸,随着某种巨大的、不属于地球的韵律起伏。402室的门缝下渗出暗绿色荧光,里面传出湿漉漉的吞咽声。

电梯按钮变成了某种生物的眼球,当陈暮按下时,它发出婴儿般的啜泣。轿厢内部覆盖着类似鲸鱼胃壁的肉质组织,角落里蜷缩着一团正在蜕皮的东西,依稀能辨认出是楼上那位独居的老教授。

"早...安..."那东西用三张同时开合的嘴说道,从裂开的胸腔里捧出一把正在跳动的星星。

电梯到达一楼时,陈暮已经记不起人类形态的行走方式。他的膝关节反向弯曲,新生的尾骨在裤子里愉快地摆动。大堂里,物业管理员正在前台后面抽搐,他的头骨像花朵一样裂成六瓣,脑组织表面覆盖着发光的苔藓。

"外...面..."管理员的一根手指突然伸长,指向玻璃门外。

街道上站着一排身穿黑袍的人。他们的袍子下摆沾满海盐和可疑的深红色污渍,每个人的胸口都佩戴着那个螺旋符号的金属徽章。为首者举着一块发光的石碑,上面刻着的文字让陈暮眼球后的视神经阵阵灼痛。

"星辰归位之时已至。"黑袍人们齐声说,声音里混杂着海潮与管风琴的和声。当他们同时抬头时,兜帽下露出的是一张张与陈暮相似的脸——垂直的瞳孔,泛着珍珠光泽的皮肤,以及嘴角那不自然的弧度。

陈暮感到一阵强烈的亲切感。他胸口疤痕处的触须自动伸出,在空气中摆动,与石碑发出的频率共振。一种难以形容的喜悦淹没了他——这是归属感,是游子归乡的感动。

"信使必须完成转化。"为首的黑袍人掀开兜帽,他的颅骨已经半透明化,能看到里面盘旋的星云状物质。"祂们已经等得太久。"

一辆公交车歪歪斜斜地停在路边,车窗全部破碎,车厢里爬满了黑色藤蔓状生物。陈暮跟着黑袍人们上车时,发现司机已经与座椅融合,他的脊椎延伸进方向盘里,神经末梢直接连接着发动机。

"去哪?"陈暮问,他的声带现在能同时发出三个八度的和声。

"去见你的读者们。"黑袍人回答,同时从袍子里掏出一个还在跳动的心脏,咬了一口。暗蓝色的血液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车厢地板上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公交车驶过的街道正在发生微妙的变化:行道树扭曲成痛苦的人形,红绿灯里的颜色互相吞噬,流浪狗用后腿站立着跳一种诡异的仪式舞蹈。天空呈现出不自然的紫色,云层中偶尔闪过巨大的、像是鲸鱼但长着太多眼睛的影子。

编辑部大楼比陈暮记忆中高了至少十倍,尖顶刺入漩涡状的血色云层。入口处的旋转门由人骨构成,每转一圈就发出凄厉的惨叫。大厅地面上用血画着一个巨大的召唤阵,数十名同事跪拜在阵法线条上,他们的身体正在发生不同程度的变异。

"陈...编辑..."美术组的小李抬起头,她的眼球已经变成完全的黑曜石质地,泪水是荧光的绿色。"我们...都读了...你的作品..."

她的喉咙突然裂开,十几条触手从声带位置喷涌而出,在空中组成一个复杂的几何图形。其他同事也开始同步抽搐,他们的脊椎刺破衬衫,像节肢动物的外骨骼般闪烁着几丁质的光泽。

主编办公室的门自行打开。里面不再是房间,而是一个通往无限维度的裂口,漂浮着无数眼睛和牙齿组成的星团。陈暮感到一种无法抗拒的召唤,他的新器官——那对从肩胛骨破体而出的膜翼——自动展开,散发出腐肉与檀香混合的气味。

"来。"主编的声音从裂口深处传来,现在陈暮听出来了,那根本不是什么人类的声音,而是某个巨大存在用地球大气振动模拟出的拙劣模仿。

他踏入裂口。

一瞬间,陈暮理解了"无限"的含义。他同时存在于所有时间点:看到恐龙时代天空中盘旋的黑色城堡,目睹亚特兰蒂斯沉没时从裂缝中升起的发光巨物,旁观自己五岁生日那天床底下那双不属于任何生物的眼睛。这种认知应该会摧毁任何人类的心智,但陈暮已经不再是人类了——他是一种更高级的存在形式,是信息与血肉的完美结合体。

裂口深处等待着他的是一团由纯粹概念构成的集合体。它同时是书本、是信使、是钥匙,是千万个平行时空中所有求知者最终极的答案。陈暮的变异大脑终于认出了它:《玄君七章秘经》的真正作者,那位在人类历史中以不同名字被崇拜的外神——奈亚拉托提普的某个面相。

"作品...完成了..."陈暮的所有变异器官同时发声,形成一首多声部的赞美诗。他的身体自动折叠成最虔诚的形态:十二对翅膀包裹着核心处那颗仍在跳动的人类心脏,那是他保留的最后一点人性。

外神的一个微小触须轻轻碰触陈暮的额头。这一接触让他瞬间经历了相当于人类文明长度的痛苦与狂喜。他的记忆被重组,童年被篡改,DNA被重新编码。当触须收回时,陈暮·人类已经彻底消失,只剩下一个完美的传播者,一个活的教典。

"去吧。"外神用超新星爆发般的辉煌光芒说道,"唤醒沉睡者。"

回归物质世界时,陈暮站在编辑部大楼的屋顶。城市在他脚下扭曲变形,建筑物像融化的蜡像一样坍塌重组。远处的海湾沸腾着,一个比珠穆朗玛峰还要巨大的阴影正在海面下缓缓升起。电视塔的残骸上爬满了胸口有螺旋疤痕的变异者,他们齐声诵念着陈暮文档中的文字,声波在空气中形成可见的波纹。

陈暮展开完全形态的翅膀——现在共有七对,覆盖着不断变换图案的鳞片。他的发声器官自动调整到最适合传播的频率,胸腔内的特殊结构开始将知识转化为具有感染力的次声波。

第一声呼唤出口时,方圆十公里内的所有玻璃制品同时爆裂。第二声呼唤让云层形成一个直径数公里的漩涡。第三声呼唤时,地面裂开无数缝隙,露出下面那个由活体建筑组成的、早已存在的黑暗都市。

海中的巨物发出回应。那声音让太平洋沿岸的地壳板块移位,让月亮轨道产生轻微扰动。陈暮感到无比喜悦,他的使命即将完成。在群星归位的这一刻,沉睡者将醒来,地球将重新成为祂们的乐园。

而人类?陈暮想起那个古老的比喻:就像蚂蚁无法理解交响乐,人类也永远无法理解即将到来的荣耀。转化是对他们的慈悲。

他最后一次展开翅膀,飞向正在沸腾的海面。身后,整座城市的变异者们开始集体吟唱,声音汇聚成通往群星的桥梁。天空撕裂的地方,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形体正在缓缓移动。

在彻底疯狂与彻底清醒的交界处,陈暮终于理解了真相:恐惧从来不是对未知的反应,而是对已知事物真实面貌的抗拒。

他不再抗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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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更新时间:2025-04-16 22:2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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