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创业失败,欠下高利贷。
我卖车卖房,辛苦工作,终于在母亲节前替他攒够最后一笔钱,自己却查出胃癌。
不过只要儿子幸福,我就无怨无悔。
只是没想到当我穿着旧衣,提着一袋子零钱找到他时。
他正西装革履带着人贩父亲出入高档餐厅,还颇有孝心的送他一款价值百万的手表。
“爸,这表是我去年预定的,你看还喜欢?”
魏江接过手表,笑容灿烂。
“明天母亲节,你不去陪陪你妈?”
儿子挥了挥手,透着幽怨:
“母亲节?她也配!当初要不是她狠心送您进监狱,我们父子也不会分别这么多年。”
“不过我还是给她准备了节日礼物,那就是和您复婚。”
“她要是同意就还是我妈,不同意我就和她断绝关系!”
……
1
听完父子两的对话,腹部一阵绞痛袭来,我强忍着痛苦离开。
恍惚间,看到餐厅老板墙上挂着儿子的照片。
看着密如蛛网的餐厅创始人简介,我愣住了。
原来这所连锁餐厅,乃至整栋商业大厦都在儿子名下。
他创业从未失败,甚至很成功。
却骗我欠了高利贷,只能在酒店从事一份保安的工作。
甚至在我坚持每天打三份工替他还债时,带着刚出狱的魏江穿高定西服进出高档场所。
思绪飘远,我的原生家庭很幸福。
是在一次钢琴比赛途中,被人迷晕带到山村卖给了魏江,那时我刚拿到国外艺术学校的录取通知书。
本该在舞台上大放光彩的我,被魏江关在茅草屋内,殴打虐待。
甚至因为逃跑,被他剁了一根手指再弹不了琴。
爸妈散尽家财才找到我,可魏江却不愿放我离开。
组织村民拿着农具拦住警察,甚至还将爸爸活活打死。
因为爸爸的保护,我才逃了出去在医院见了妈妈最后一面。
随后报警将魏江送进了监狱。
我并没有告诉过杨然魏江是他爸,他也只在魏江入狱那天和我远远看过他一眼。
杨然小声嘟囔:
“爸爸好可怜...”
视线渐渐模糊,泪水顺着我布满皱纹的脸颊落下。
“哪来的老太婆,赶紧出去,这你来的地方吗?”
保安的呵斥,将我的思绪拉回。
极尽奢华的大厅,我沧桑憔悴的身影倒映在亮洁的地板中,这确实我不是我该来的地方。
我迈开脚准备离开,忽地腹部再次绞痛,我只能僵住身子缓解疼痛。
保安没好气的推了我一把。
“太婆你听不懂人话是吧?”
身形本就不稳,被他一推我跌倒在地,保安吓得举起双手。
“诶诶,我什么都没做,你别隔这碰瓷。”
我挣扎想要起身,却因疼痛均失败。
人群渐渐围了上来,保安害怕,边踹边命令我起来。
一旁传来儿子杨然的声音。
“怎么了?”
保安小跑上前,点头哈腰。
“杨总,这太婆不懂规矩来咱这碰瓷。”
杨然视线瞥过我,带着嫌弃。
“赶紧处理了,这点小事都干不好,我看你明天不用来了。”
我张嘴想要叫他,却被几位保安揪着衣领拽起。
“死老太婆你从哪溜进来的,诚心想害我们没工作是吧?”
他们想要动手,却见有人拿出手机录像,出于形象只得“友好”的将我请出门。
被保安拖出去时,路过杨然身边,他低头看着手机,儿媳王琳上前挽住他的胳膊。
“那谁呀?有点像你妈。”
杨然皱紧眉头,赫然炸毛,“像你妈,我妈没那么丢人。”
我被保安扔在路边,抬头看向几乎耸入云间的大厦。
一口鲜血吐出,我忍不住苦笑。
三十多年,我含辛茹苦拉扯长大的孩子,忽然成了陌生模样。
恍惚间,想起他小学第一篇作文叫《我的妈妈》。
他用稚嫩的文笔,书写对我的爱意。
“我的妈妈是钢铁人,一人个抚养我长大。我非常爱她,以后我要送她一栋比天还高的楼,这样在哪我都能看到她。”
可这栋高耸入云的大厦中,却藏着他对我的恨。
恨我让他和他的“好爸爸”,分别三十年。
想起杨然初创业建立公司时,他找我借钱,提出可以立字据,虽然我明确表示不用。
但他还是签下公司百分之四十股份归我的协议。
既然这样,我没有理由不成全他们的父子情深。
2
我被保安拦在路边,杨然挽着魏江的胳膊上了一辆豪车,俨然一副父慈子孝的场景。
车影渐渐消失在视野,我用粗糙的手背擦去眼泪。
提着辛苦扫大街,洗盘子的钱走进了医院。
买了治疗胃癌的药物,此前为给他还债我根本不敢多花一分钱。
回到破败的家里,寒风顺着墙体裂缝吹进家里,雨滴落在我的脸上。
目光所及是码放整齐的塑料瓶和纸箱。
这些年为给杨然还债,我将爸妈留给我的玉镯和两套房子变卖了出去。
接着搬进这栋危房,杨然则以公司包住的名义搬了出去。
手机有无数个未接电话,都来自杨然。
看着再次打来的电话,我错滑了接听键。
“怎么半天不接电话?”
“还有今天怎么没送钱来?我等你半天了。”
我静静听着没有说话,杨然像以前一样抱怨起他的工作有多辛苦,而我没再向以往那样安慰她。
“妈?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你怎么现在一点都不心疼我了!”
长叹一口气,我问:
“明天母亲节你...”
杨然突兀的一声嗤笑打断我的话,“咱家都什么条件了,还过什么母亲节?清明节中元节你过不过?”
我闭了嘴,陷入长久的沉默。
意识到说话错,杨然敷衍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听他说完,挂断了电话。
天色渐渐暗下,我将昨天的剩菜热了热,那个专门留给杨然的鸡腿也被我塞进嘴里。
他早就不吃我做的饭了。
房门被人推开,冷风灌入。
杨然换了常服,可手腕上的金表却忘记取下。
而今天我才知道,他这身平平无奇的衣服是价值十几万的私人订制。
杨然将一个塑料袋扔在我面前。
里面是他和魏江中午吃剩的饭菜。
颜色各异的佳肴混在一起,直令人反胃。
“吃吧我特地给你带的好东西。”
我抬眼淡淡看了他一眼,低下头。
“这么好的东西,你留着自己吃吧。”
以为我还在为那通电话生气,杨然烦躁地揉了揉眉头。
“妈你能不能别这么多事,是你自己要过节,现在我给你带了好吃的你又不愿意。”
我囫囵吞着嘴里的饭,没接话。
杨然自顾自说:“今天怎么没给我送钱过去?”
被踢的肋骨隐隐作痛,“忘了。”
他没再说什么,目光巡视房间一圈,落在装钱的塑料袋子上,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这是最后一笔钱了吧?”
他用脚踢了踢袋子,见我点头,脸上愈发得意。
“妈,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
“我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我想你一定会喜欢。”
杨然弯下腰想要抱我,却突然停下动作,我以为他是看到了魏江留在我身上的伤疤。
没想到他紧拧眉头,捂住鼻子。
“你多久没洗澡了?懒成这样一股老人味熏得我想吐,难怪一直没男人要。”
指尖一颤,一股酸意涌向心间。
我并不是没人要,是我不想让他受委屈才一直没结婚。
我小心翼翼地嗅了嗅。
什么味道也没有。
“最近太忙了,我晚点洗洗。”
杨然扇了扇空气,“算了,明早我来接你,好好收拾一下。”
我叫住欲离开的他,自己用爱养育的孩子,总是会残留些许期冀。
“快母亲节了,你再给妈洗一次脚吧。”
3
杨然转身看着我,一脸不可置信,声音高亢。
“开什么玩笑,我棠棠一个...”他及时住嘴,“我怎么可能给你洗脚,你又不是没手。”
我笑得苦涩,小时候每一次母亲节,他都会用攒的零花钱给我买一束康乃馨,在替我洗一次热水脚。
纵使我百般拒绝,他依旧会用小小的手按住我的脚。
“妈妈母亲节快乐,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以后每一年节日我都替你洗脚。”
可他现在有了为我做更多的能力,却连脚都不愿再给我洗。
杨然没给我拒绝的权利,第二天一早便派司机来接我。
电话里我没问,他也没主动解释。
不过他忘了挂断电话。
“创业的事你昨晚给你妈解释没有?”
是王琳的声音。
杨然的回答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没必要解释,昨天在大厅我认出她了。我就是要让她认清自己现在的样子,免得她又仗着读过几年书在爸面前耀武扬威。”
王琳有些惊诧,“你不怕她怨恨你?”
杨然嗤笑一声,“只听过儿子怨妈的,还没听过当妈的怨儿子的,她是我妈,没什么是说两句好话解决不了的。”
忽然,杨然倒吸一口凉气,王琳声音拉近。
“老毛病又犯了?”
心脏绞痛胜过胃部,我猛地一咳竟咳出星星点点的血迹。
是啊,哪有当妈的会怨自己儿子的。
可杨然从来都不是我儿子。
司机特地带我去澡堂洗了个澡,又让我换了一身新衣服。
他说是杨总特地交代的。
来到私人庄园,虚掩的门缝,杨然正笑盈盈地替魏江洗脚。
魏江咧着嘴,心满意足。
“不愧是我的好儿子,爸这几十年的牢也算没白坐。”
杨然替他擦干脚,愤愤不平。
“要不是杨素水心太狠,我们也不会分开,我也不会从小被人叫‘野种’‘没爸的孩子’。”
听到杨然直呼我的名字,心脏坠空了一瞬。
“妈你怎么不进去?”
王琳在身后叫我,手上牵着孙子阳阳。
见到阳阳我本能的张开手,他却一把推开我,冲进房间扑向魏江。
“奶奶是坏蛋把爷爷关起来,奶奶坏我讨厌奶奶!”
手指僵在空中,尴尬窘迫从脚底蔓延全身。
我想开口解释,却被杨然呵斥着打断。
魏江抱着孙子看着我,满脸横肉的脸上,一双三白眼死死盯着我。
犹如在看案板上的鱼肉。
梦魇在脑中浮现,身体控制不住的发颤,想要离开却被儿媳一把拽住。
“这是爸啊,你不认识了?”
不认识?这畜生化成灰我都认识。
他是如何对我拳打脚踢,又是如何用红砖打死爸爸,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以前的法律不够完善,让他逃脱了死刑,否则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他。
儿媳拉着愣神的我到餐桌坐下。
魏江笑容狰狞地看着我,“阿水好久不见。”
身体打了个冷颤,儿子双手搭在我的肩上笑着说:
“爸几个月前出狱了,我特地等到今天母亲节再告诉你,这个礼物怎么样?您现在是不是特别开心?”
我扯动唇角,紧紧攥着口袋里的那份协议。
我查了杨然名下的资产,一个亿。
确实值得开心。
4
见我不说话,杨然乐呵呵地看着魏江。
“瞧妈都开心地不会说话了,等吃了这顿饭你们就去把结婚证领了吧。”
“我特地安排了人,五点二十,很吉利。”
眼前的餐桌摆满了各色佳肴,分量虽少却胜在摆盘精致。
我想这桌菜够我喝五年的白粥加馒头都绰绰有余了。
“我和他从没结过婚,哪里来的复婚?”
气氛僵住,魏江恶狠狠地瞪着我,将拳头攥得咯吱响。
这是他要动手的前兆。
王琳害怕,立马将孙子接了过去。
而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除去刚才的惶恐,我现在已经不怕他了取而代之的是憎恨。
杨然干笑两声打圆场,“那就当结婚了,我在给你们举办一场...”
“你听不懂人话?”我打断杨然,“我不可能和这个畜生结婚。”
杨然顶了顶腮冷笑两声,“妈您也不去撒泡尿照照自己,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除了爸,你出去逛一圈看看哪个男人会正眼瞧你一眼?”
我收紧手掌,指尖扎入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我盯着眼前爱了几十年的孩子。
酸热涌上鼻腔,我端详着他。
杨然眼底闪过心虚,避开我的视线。
“妈实不相瞒,我创业没有失败,你听我的和爸复婚我肯定会好好孝敬你,不会亏待你。”
“我们还是美满的一家人。”
看着他越说越激动,我忽地笑出声。
杨然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最后板起脸。
“当然你是我妈,你要成心不同意,我也不能强迫你。”
“但是我过够了没有爸的日子,所以...”
杨然断句断的巧妙,他斜眼看着我,带着一丝威胁。
他确实自幼就没有爸爸,但我扪心自问从未亏待过他一点。
从他叫我第一声妈妈开始,我就暗暗发誓会给他最好的生活。
我拼命上班,给他上最好的学校,报最贵的兴趣班。
只要是他喜欢,且正确的我都满足。
亲子运动会,其它小朋友嘲笑他没有爸爸,我就带着他夺第一。
奖台上他举着奖杯轻吻我的脸颊。
大声而自豪的说:
“我有一个钢铁妈妈,才不需要爸爸。”
可现在长大了,他却过够了没有爸爸的日子。
我沉默良久,找回自己的声音:
“小然,既然这样,那以后你就跟着你爸吧,从今天开始我们不再有任何关系,我也不再是你的妈妈。”
杨然错愕地看着我,“妈?你要清楚,我现在可是亿万身家的老总,你只是一个年过百半的糟老婆子。”
“没了我你还活的了吗?”
我起身看着他,笑笑:
“没了负债百万的孩子,我相信我活的只会比现在好。”
“你个臭娘们,找死是不是?”
魏江撸起袖子冲向我,但我知道他不敢。
我伸手准备拿出协议,杨然突然捂着腰,一脸痛苦地开口:
“杨素水你想清楚了,不和爸领证,我就和你断绝关系。”
“日后你生老病死,我都不会给你一分钱!”
他额头渗出一层冷汗,嘴里却不停揶揄:
“别忘了现在的我想要几个妈都可以,而你只是一个扎进人堆就看不见的老婆子。”
这话让我改变主意,停下掏协议的动作。
一旁的助理递来一份断绝母子关系的协议。
我没有丝毫犹豫签下名字。
好歹是我疼了几十年的儿子,既然认魏江做爸爸是他的愿望,那我自然不能做他的挡路石。
只是杨然不知道。
他认错爹了。
5
签完字,我转身离开,身后传来杨然的咆哮。
“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自私的妈?别人的妈都是想尽办法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只有你!杨素水整日想着怎么拆散这个家!”
咆哮声回荡在静谧的房间,心脏似被压了块巨石般让我喘不过气。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冲着阳阳一笑,想要最后再抱抱他。
他和杨然长得很像,都很乖,笑起来会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他们都很像杨然的妈妈。
可现在这两颗虎牙,成了獠牙,冲着我龇牙咧嘴。
阳阳用力拍开我的手,学着他爸的样子大吼大叫。
“滚开!坏奶奶欺负爸爸和爷爷我讨厌你!不要你做我奶奶,我希望你现在马上就死掉。”
小孩的声音尖锐刺耳,震得我心尖直发颤。
眼里不觉沁上泪花,“好,以后我就不再是你的奶奶了。”
王琳护住阳阳话里透着怨怪。
“妈,您说您和小孩计较什么?你和爸都几十年前的恩怨了,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不信你和爸没相爱过。”
“既然相爱过,有什么恩怨是放不下的?”
我冷笑一声,她能说出如此冠冕堂皇的话,不过是她没经历过我所经历的。
不想与他们多费口舌,我推门离开。
王琳还想要挽留,杨然吼道:
“让她走,我看她就是好日子过多了,不知道外面的人间疾苦!”
好日子?我忽地不知道什么叫好日子。
我唯一的好日子就是陪在爸妈身边,和杨然第一次叫我妈妈时。
而现在很明显没有他,我过的才是好日子。
路过商场,我被优美的钢琴声吸引。
一位穿着晚礼服的女人,坐在琴架前。
看着她灵活跳跃的手指,我断指的位置有些发烫。
杨然刚上大学时,我多了不少闲暇时间,于是想捡起曾经的梦想可换来的却是杨然的嘲讽。
“妈你别开玩笑了,弹琴是你一个残疾人干的事吗?”
“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打理好家里,照顾好我,我才是你的梦想你最大的投资明白吗?”
可惜他既不是我的梦想,我也没把他当做投资。
我愿意照顾他,不只是因为我爱他。
还是因为一个人。
女人弹完琴与我对视后,冲我点头微笑。
美丽张扬自信,一切美好的形容词堆在她身上都不为过。
我与她的身影,映在同一面镜中,似乎看见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我似下定决心般,走进一家商场,买了一身我以前从不敢想的衣服。
导购员夸了我很久,似乎在她眼里我不是糟老婆子,而是一个完美的女人。
我不在乎话的真假,我只知道我现在很开心。
离开时导购员叫住我,递来一支康乃馨。
“阿姨,节日快乐。”
我接过花,冲她微微一笑。
离开商场后,我找到了昔日的闺蜜宋雪。
她是和我同一批被拐卖的女孩,但是她一直不同意我这么为杨然奉献。
一来二去我们再很少联系。
宋雪见到我有短暂的吃惊。
“铁公鸡舍得往自己身上插毛了?”
我笑了笑,给她讲了这些天发生的什么,独独隐去自己查出胃癌的事。
6
宋雪歘的起身,语气激动。
“我说了让你别管他,别管他,又不是你亲生的你非不听。”
因为气愤,她脸颊泛起一层绯红。
“也不看看他骨子里是谁的基因,活活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要我看当年就该给他溺死。”
我急忙拉下激动的宋雪安抚。
宋雪一直不待见杨然,但还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勉强认他做了干儿子却很少来往。
宋雪问了关于股份的事。
我打算将它折现,最好的买家当然是杨然和他的敌对公司。
手机轻微响了一下,杨然打了很多个电话,但都只响铃了几秒钟。
还有一条短信。
【节日快乐】
我看着短信愣神,有一次母亲节,他放学淋雨赶回家就是为了给我看他为我画的肖像。
没想到淋雨发了高烧,我把他背去了医院,他醒来的第一句便是。
“妈妈,母亲节快乐。”
宋雪推了推我的胳膊,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
“这就把你感动了?”
我收起短信,“怎么可能。”
宋雪眼里露出心疼,“看看为了他,这些年你把自己折腾成什么样了?”
我浅浅一笑,没吭声。
夜半,儿媳给我打来电话。
说杨然住院了。
可几个小时前,他的朋友圈还是带着魏江出入高档会所的视频。
一群兔女郎中,二人纸醉金迷,潇洒快活。
“哦。”
表明自己知道后,我刚想挂断电话。
那头传来王琳批判的声音。
“哦是什么意思?那是您儿子啊,你怎么一点都不关心他,未免也太冷血了吧?”
随她们怎么说吧。
眼见我不吭声,王琳又说起好话。
“妈,早上的事杨然不是那个意思,这不话赶话说到哪了,他这人脾气倔拉不下脸。”
“其实还是把你当妈的,再说没听过母子还有隔夜仇的,而且杨然现在不是穷小子了,多少人想巴结还来不及。”
“您别现在不知道珍惜,日后追悔莫及。”
杨然小时候脾气一点也不倔,以前我遇到过一个男人,他不嫌弃我曾经的经历,掏心掏肺的对我好。
一段时间的接触我和他互相看对眼,可惜被杨然故意搞破坏错过了。
那是我第一次生杨然的气,他跪在地上拉着我的手满脸泪水。
“妈我不要爸爸,等我长大了我保护你,你别给我找爸爸好不好?”
甚至给我写了检讨信。
那时的他让我很是心疼,于是下定决心这辈子都不结婚。
可事实证明我错了。
但我还是去看了他,不是因为心疼,而是因为股份的事。
好歹当了他几十年的妈,不到万不得已我并不想毁了他。
私人医院内,一整层VIP病房,只住了杨然一个人。
我提着亲手熬的鸡汤,在病房门口听到了医生和他的对话。
此时我才知道杨然有多囊肾,因为体质特殊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肾源。
而现在是最后的机会。
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想法,所以杨然这么着急和魏江认亲是为了让他捐肾。
可惜我错了,大错特错。
7
杨然的声音传来:
“那直接安排手术吧,我妈身体很好,捐一颗肾没问题。”
惊雷落下,击灭我和他最后一点母子情分。
“杨总,虽然是母子但不一定能配型成功,最好...”
我推门进去,医生识趣离开。
杨然见到我,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你听到了,我这个病必须要移植肾脏,最近两天你陪我把手术做了。”
没有商量,没有哀求而是命令。
我放下鸡汤看着他,病床上的人陌生到我不认识。
“杨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今天来是为了股份的事。”
我拿出那份协议,杨然和王琳瞬间变了脸色。
他或许以为这份协议,我早就扔了。
“您看,公司经营啥的我也不懂,这股份你就给我折现吧。”
杨然冷不丁笑出声,“所以你今天是来勒索我来了?”
“妈,您这是干什么,你知不知道这里有多少钱。”王琳情绪激动地接话。
我冷冷看着二人纠正道:“这份协议是你自愿签下的,而且你说过是我最大的投资,现在我投资成功取回报酬有什么问题吗?”
杨然鄙夷地看着我。
“难怪我说你怎么不愿意和爸复婚,原来是在这等着我?杨素水想要钱别做梦了,我一分都不可能给你。”
王琳上前拉住我的胳膊,急地跺脚。
“妈,杨然是你儿子,你怎么能算计到他头上,未免太恶毒了吧。”
甩开她的手,我收起协议。
“我今天是来商量,你们不同意我也不会强求,我想会有其他人想要的。”
杨然气得满脸通红,抱起饭盒砸到地上,我亲手给他熬得鸡汤撒了一地。
“爸说的没错,你就是骨子里的自私恶毒。”
我挽唇一笑,是啊,就是这么一个自私恶毒的人将他抚养长大,为他买车买房娶妻,无条件支持他创业。
我轻轻带上门,隔绝了杨然恶毒的话。
护士站传来声音,魏江一脸猥琐地将护士堵在角落,两只手不安分的摸索。
“你别过来,再过来我报警了。”
“报警?我可是你们杨总的爹,我一句话你们全给我卷铺盖滚蛋!”
录下证据后,我拿包狠狠砸向魏江的后脑。
魏江痛得咬牙,五官扭曲,看清是我后破口大骂。
“臭娘们,多管闲事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他说着就要冲上来,我立马亮出手机里的视频。
“信不信我再给你送进去。”
魏江颇为不屑地看着我。
“老子现在有儿子,还会怕你?”
“那是你儿子吗?”
听见我的话,魏江立马一副被屎卡住的表情,半天放不出一个屁。
“呸,臭娘们你以为老子还稀罕你?也不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要不要杨然那小子跪着认我做爸又有几个钱,我稀得和你结婚?”
他啐了一口口水,淫意的将小护士打量一圈。
吹着口哨离开。
我提出陪护士去报警,却被她以不想事情闹大为由拒绝。
不论我如何劝说,她始终不同意。
那天我去找了杨然的对头公司。
8
一个年轻小伙,我将股份以市场价的一半卖给了他。
用这钱去医院接受了两次化疗,明显感觉身体好了很多,便决定用剩下的时间多去看看世界。
于是我和杨雪商量好,结伴去旅游。
在此期间,王琳给我打了不少电话,无一例外都是让我去给杨然捐肾。
我想没有哪个母亲是必须给儿子捐肾的,况且我已经不是他的母亲了。
临近出发前,杨然带着王琳和阳阳找了过来。
宋雪开的门,杨然不自然的叫了句干妈。
宋雪也不知从哪发出一句,“嗯哼”。
对杨然的嫌弃溢于言表。
一见到我,杨然便单膝跪下来,拉着我的手不断诉说这些天有多想我。
一段时间不见,他消瘦了许多,甚至头发也染上霜白。
“妈,是我错了,你不想和爸结婚就不结,等我病好了有我养你,我们还像以前一样。”
我没接话,宋雪抱着手瘪了瘪嘴。
“说得好听,以前没病的时候也没见你养你妈。”
杨然被噎住,王琳想要搭话却碍于宋雪不敢开口。
“我已经不是你妈了,你不用说这些。”
杨然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妈!我是你亲儿子啊,爸身体不好不能捐肾,你要再不管我是要眼睁睁看着我去死吗?”
时至今日他来找我,也只是为了让我给他捐肾,榨干我最后一丝价值。
王琳捏了捏阳阳的手,阳阳立马乖巧扑进我怀里,脆生生说:
“奶奶阳阳不能没有爸爸,求你了救救爸爸,阳阳求你了。”
我轻轻推开阳阳,轻叹了一口气,不是我不救他,是我确实不是他妈根本配不上型。
见我仍旧不松口,杨然烦躁地抓了一把头发。
而被他抓过的头发,明显没那么白了。
“杨素水虎毒还不食子,你诚心要逼死我是不是?”
“那我就把话放这了,就算我死也不会给你一分钱,股份你也别想套现!”
我告诉他,股份已经被我卖给了别的公司。
杨然气急诱发了旧疾,目送救护车离开。
宋雪摇了摇头,“这就是你的好儿子。”
“他已经不是我儿子了。”
第二天我和宋雪踏上了旅途,游历许多城市后,我们在一处海边暂且住下。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日子,总是让人心情愉悦。
我和宋雪没事便在社交软件上发发合照,记录“银发生活”。
原本日子还不错,直到我的社交账号突然涌入大量恶评。
我这才知道,这些日子王琳一直在网络上带着网友批判我。
说我为了一点蝇头小利诈取亲儿子一半股份,卖给敌家公司,逼得儿子险些抑郁自杀。
甚至还造谣杨然创业时一边跑业务一边照顾我,累的得了肾病。而我现在不仅不愿给他捐献肾脏,还恶毒想逼死他霸占资产。
网上的人从来听风就是雨。
连带宋雪也被网友辱骂。
我知道是时候公开真相了。
在一个和煦的早晨,我打开了直播讲述了自己被拐卖的经历。
而杨然也不是我儿子,不过是同村的一位姐妹,她在我被魏江毒打时帮助过我。
后来爸爸来解救我时,魏江不同意放我走,是她放火烧山将事情闹大才让我们那批妇女得救。
可她却被魏江和村民殴打致死,临死前她指着杨然看着我。
所以我带走了杨然,将他抚养长大。
而杨然却不惜以断绝关系来逼着我和魏江结婚。
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反转,瞬间杨然夫妇成了众矢之的。
甚至有人放出了我在杨然餐厅被保安驱赶,而他在一旁悠然玩手机的视频。
直播结束,我看着隐入云层的太阳,觉得无比轻松。
那天杨然给我打了无数电话。
我都没接,和宋雪有说有笑的打理着新买的花束。
此刻岁月静好,世界的纷纷扰扰再与我无关。
9
而同宋雪旅居的这段时间,我的病情时常反复,纵使我尽力伪装还是被宋雪发现了。
她看着我红了眼眶,却什么也没说。
一个午后,有个女孩从短视频账号找到我。
是医院里的那个护士,她说她被魏江强奸了。
挣扎了很久才决定报警,求我能帮她出庭作证。
我很震惊,同时也很自责,如果那天我态度僵硬的带着她去报警,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
开庭时我们在门口见到了魏江。
他吊儿郎当看着女孩,贱兮兮地说:
“你确定要告我,告了我就坐实了你是个没人要的荡妇。”
我将女孩护在身后,目光似刀看着他。
“你说错了,这里没有荡妇,有的从来都是人面兽心的畜生。”
证据确凿,而魏江正值假释期间,被判处了无期徒刑。
而我再度以故意杀人罪起诉了他。
杀的是杨然的母亲。
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我不知道会不会成功,但我想正义从不会迟到。
之前的事加上魏江的事,杨然公司股市大跌,对头公司借着这个机会收购了他的公司。
而杨然因为心病,病情急剧恶化住进了ICU。
我刚说出真相时,他还不相信,换了十几家机构做亲子鉴定。
可事实就是我说的那样,他不是魏江的儿子。
得知我起诉了魏江,他还托人帮我请了最权威的律师。
王琳很久之前就开始给我打电话,求我见见杨然我拒绝了。
直到她哭着说,杨然快不行了嘴里一直念叨我。
而这天刚好又是母亲节。
最终在杨雪的陪伴下,我决定去看看他。
医院里王琳两只眼睛哭成了桃。
见到我一个劲说对不起,我摇了摇头没说什么。
病房里,杨然浑身插满管子,形如枯槁。
嘴里不停叫着:
“妈...妈....”
可我内心却没有一丝波澜。
见到我他眼尾滑过一行泪,颤抖着抬起手。
我犹豫很久,握上他的手,他露出了一抹微笑。
“妈,对不起...原谅我好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他。
他忽然似回光返照般,说了很多话。
回忆了很多以前的事,陪他去游乐场,陪他去春游,送他去上大学,甚至还回忆了我给他铺床铺。
一声声地叫着我妈妈。
可我一句也没应,他贪婪的捂着我的手,眼里有期待。
“妈,你再给我唱一首童谣吧。”
我面色平静看着他,淡淡道:
“什么童谣我忘了。”
他眼里闪过失落,呼吸机传出一声长叹。
“你还是我妈妈吗?”
“不是。”
他似乎没听到我的回答,自顾自颤抖着手从床旁拿起一只康乃馨递给我。
“母子没有隔夜仇。”
“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妈妈。母亲节快乐,妈妈。”
我没有接过花,只是那样静静看着他。
窗外刮起寒风,吹得树叶莎莎响,很快大雨随风而至,盖过杨然嘴里的话。
随着刺耳的警报声响起,监护仪绷成一条直线。
杨然的手无力垂下,那朵康乃馨跌在地上。
我抬手替他合上眼睛,王琳哭着跑进来。
我穿过她走出病房,宋雪等在走廊。
“走了?”
我点点头,她低头思考一瞬。
“走吧,刚刚下过雨,我们新种的向日葵估计开了,我给你拍美美的银发照。”
“对了我还给你准备了礼物,一架钢琴你肯定喜欢。”
我任由有宋雪拉着我,脑海想起杨然刚才问我问题。
“她把我交给你,是不是想让你代替她爱我?”
许是出于怜悯,我并没有告诉杨然。
他的妈妈走时指着他对我说的话,是让我杀了那个孩子。
毕竟谁会喜欢仇人的儿子?
路上宋雪还是忍不住问我杨然最后说了什么。
我笑了笑:
“他说,祝我母亲节快乐。”
更新时间:2025-04-16 22:23:20